第九章 无形的枷锁

许绘离开后，季枫赐在地板上跪了很久。直到夕阳的余晖漫过膝盖，他才慢慢站起身，腿麻得几乎站不稳，却像捧着珍宝似的护着手背——那里残留着许绘指尖的温度，是他得到的第一份“奖励”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季枫赐成了许绘最忠实的影子。

许绘查房，他就等在病房门口；许绘去办公室，他就守在门外的走廊；甚至许绘去茶水间接水，他也会亦步亦趋地跟到门口，像尊沉默的石像，直到对方出来，眼里才会重新泛起光亮。

他学会了从许绘的眼神里判断情绪。对方皱眉时，他就立刻低下头，大气不敢出；对方嘴角带笑时，他会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一点，期待能得到一句夸奖，或是一个像那天那样的触碰。

这天许绘处理完一个棘手的病例，心情不算好。回到办公室时，看到季枫赐正蹲在门口，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大型犬，看到他来，立刻站起身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“进来。”许绘推开门，侧身让他进来。

季枫赐受宠若惊地走进去，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，混合着许绘身上的雪松味，让他瞬间放松下来。他站在角落，双手贴在裤缝上，像个等待指令的士兵。

许绘坐在办公桌后，揉了揉眉心，抬眼看向他：“会冲咖啡吗？”

季枫赐愣了一下，随即用力点头：“会！”

他以前在家时，家里的佣人教过他。只是住进医院后，那些技能早就被遗忘在角落里，此刻被许绘提起，竟像找到了新的价值。

他走到茶水台，动作有些生疏，却异常认真。热水冲泡咖啡豆的香气弥漫开来，他捧着马克杯递过去时，手微微发颤。

许绘接过，抿了一口，温度刚好，甜度也合心意。他抬眼，看到季枫赐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表情，像在等待判决。

“不错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
季枫赐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：“我……我还会做别的，我会煮茶，会擦皮鞋，还会……”

他想把自己所有会的东西都告诉许绘，想证明自己还有更多用处。

许绘打断他：“会擦皮鞋？”

季枫赐的声音顿住，随即更用力地点头：“会！擦得很亮！”

许绘放下咖啡杯，把脚往前伸了伸，正是那天抵过季枫赐额头的那只皮鞋：“那就试试。”

季枫赐的呼吸猛地一滞。

他看着那双擦得本就锃亮的皮鞋，又看了看许绘平静的眼神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既紧张又期待。他知道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，却没有丝毫犹豫。

他慢慢蹲下身，膝盖再次落在冰凉的地板上，和那天在病房里一样，带着全然的臣服。他从口袋里摸出护士给的湿巾——那是他早就备好的，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到——小心翼翼地展开，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皮鞋表面。

他的动作很认真，甚至带着点虔诚。指尖拂过光滑的皮革，拂过鞋尖那处曾抵过自己额头的地方，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。

许绘靠在椅背上，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。季枫赐的头发又长了些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，遮住了大半只眼睛，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。他的肩膀微微耸动，不是因为屈辱，而是因为专注。

手腕上的皮质手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，银铃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，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臣服伴奏。

“许医生，您的鞋带松了。”季枫赐忽然开口，声音很轻。

许绘“嗯”了一声。

季枫赐放下湿巾，伸出手，指尖轻轻穿过鞋带，熟练地系了个漂亮的结。他的指尖偶尔会碰到许绘的脚踝，对方的皮肤很凉，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手指，却不敢停下动作。

直到把两只鞋都打理得一丝不苟，他才慢慢抬起头，仰视着许绘，眼神里带着期待和讨好：“好了。”

许绘低头，看了看自己的鞋，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季枫赐。对方的脸上沾了点灰尘，大概是擦鞋时蹭到的，却毫不在意，只是巴巴地望着自己，像在等待一句夸奖。

“不错。”许绘的声音依旧平淡，却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，扔在季枫赐面前的地板上。

是一颗水果糖，橘子味的，是季枫赐之前说过喜欢的味道。

季枫赐立刻捡起来，像得到稀世珍宝似的攥在手心，糖纸的褶皱硌着掌心，却让他觉得无比踏实。他剥开糖纸，把糖放进嘴里，甜意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，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。

“谢谢许医生。”他含着糖，声音有点含糊，嘴角却扬得很高。

许绘没再理他，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。季枫赐就那么跪在地上，含着糖，看着许绘工作的侧脸，觉得这样的时光安静又美好。

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许绘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专注而冷静。季枫赐看着他握着钢笔的手指，看着他偶尔皱眉的样子，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。

他想，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了。

主人给了他温暖，给了他奖励，还允许他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主人。

手腕上的银铃轻轻晃了一下，季枫赐下意识地摸了摸，冰凉的皮革和黑曜石贴着皮肤，像一道无形的枷锁。

他却甘之如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