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士刚把季彧来访的消息传进病房,季枫赐就猛地缩起肩膀,像被踩了尾巴的猫。他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,腕间的银铃却反常地没响——那是许绘前天才给他调整过的松紧,说“乖孩子不会让铃铛乱响”。
“让他滚。”季枫赐的声音发颤,不是怕,是恨。恨那个男人每次来都带着虚伪的笑,递过包装精致却早被他下过药的点心;恨他总摸着自己的头说“小赐再忍忍,爸带你回家”,转头就跟许绘打听“他今天说了多少关于他妈的事”。
护士为难地站在门口:“季先生,他毕竟是您父亲……”
“他不是!”季枫赐突然拔高声音,眼底翻涌着戾气,“他是个畜生!当年把奶奶推倒在楼梯上的是他!偷走奶奶棺材本的也是他!”
话音未落,走廊里传来皮鞋踩地的重响。季彧推门进来,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看见季枫赐就堆起笑:“小赐,爸给你带了新出炉的桂花糕。”
季枫赐猛地后退,后背撞在墙上,却在看到紧随其后的许绘时,眼里的凶狠瞬间塌了下去。他像只被暴雨淋透的狗,下意识地往许绘身后躲,手指紧紧攥住对方的白大褂下摆,银铃终于叮当地响起来,带着点寻求庇护的急切。
“许医生。”季彧的笑容收敛了些,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忌惮,“这孩子还是这么不懂事。”
许绘没看他,只低头对季枫赐说:“不是让你乖乖待着吗?”
他的声音不重,甚至没带怒气,季枫赐却立刻松了手,垂着头小声认错:“我错了,许医生。”
那副驯服的样子让季彧皱了皱眉,又很快换上笑脸:“许医生调教得好,还是您有办法。”他把点心盒往桌上一放,“我听说小赐昨天跟‘奶奶’说话了?是不是想起什么关于他妈的事了?”
季枫赐猛地抬头,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:“不准提她!”那个女人,当年趁他发烧昏睡,撬走奶奶藏在床板下的存折,临走前还捏着他的脸说“小赐别怪妈,妈也是没办法”——后来他才从许绘嘴里知道,那笔钱被她拿去给新男人还了赌债。
“你看你这脾气。”季彧沉下脸,作势要抬手。
季枫赐却没躲,反而死死盯着他,嘴角甚至勾起抹诡异的笑。他知道,许绘在这里,没人能动他。
果然,许绘淡淡开口:“季先生,这里是病房。”
季彧的手僵在半空,悻悻地收了回去。
等季彧走后,许绘拿起那盒桂花糕,扔进了垃圾桶。“脏东西。”他说。
季枫赐立刻点头附和:“嗯!脏死了!”他凑过去,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许绘的袖子,“许医生,我刚才没惹你生气吧?”
许绘转过身,指尖捏住他的下巴,强迫他低头。季枫赐的睫毛颤了颤,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抗拒,反而带着点隐秘的期待。他喜欢许绘这样碰他,哪怕是带着惩罚意味的力道,也比父母那假惺惺的触碰真实。
“下次再对客人大吼大叫,”许绘的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唇,声音压得很低,“就把你关在禁闭室,三天不给糖吃。”
禁闭室是季枫赐最怕的地方,暗无天日,只有冰冷的墙壁。可他听到“不给糖吃”时,眼里的恐惧反而更甚——许绘给的橘子糖,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尝到甜味的东西。
“我再也不会了!”他急忙保证,像只急于表忠心的宠物,“我听你的,什么都听你的!”
许绘松开手,看着他下巴上那道浅浅的红痕,忽然觉得这副模样很顺眼。季彧想要的是一把能咬人的刀,季枫赐母留亲下的是满心疮痍,而他要的,不过是一只认主的狗。
恰好,季枫赐甘之如饴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,剥开糖纸,塞进季枫赐嘴里。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,季枫赐舒服地眯起眼睛,像只被顺毛的猫,主动往许绘身上靠了靠。
“许医生,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。”他含着糖,声音含糊不清,“比他们都好。”
许绘没说话,只是抬手,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季枫赐的身体瞬间僵住,随即放松下来,甚至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,像在撒娇。腕间的银铃轻轻晃动,声音清脆,像在为这场心甘情愿的驯服伴奏。
他知道许绘不简单,知道那些深夜里进进出出的黑衣人是冲他来的,知道他抽屉里锁着的不只是病历。可那又怎么样呢?
至少许绘从不说谎。说要罚他,就一定会罚;说会护着他,就真的没人敢欺负他。比起父母那些廉价的亲情,许绘这带着掌控欲的“好”,反而让他觉得踏实。
就做许绘的狗吧。季枫赐含着糖想,被他用锁链拴着,总好过被那些所谓的亲人踩在泥里。
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落在许绘冷漠的侧脸,也落在季枫赐满足的笑脸上。空气里的橘子糖甜味,混着许绘身上清冽的雪松味,成了这间病房里,最让人安心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