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三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,宋亚轩踩着琴房门前的青苔台阶往上走时,心里还揣着点隐秘的期待。昨天练《月光奏鸣曲》到一半被刘耀文打断,他特意把乐谱留在琴键上,想着今早能续上那段没弹完的旋律。
推开琴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檀木香气,而是纸张碎裂的刺耳声。宋亚轩的呼吸猛地顿住——他那本深蓝色封皮的乐谱,正像被揉烂的蝶翼,七零八落地散在钢琴底下。最让他心脏发紧的是,几张还沾着灰的纸页边缘,印着清晰的运动鞋底纹路,像是有人故意把乐谱踩在脚下碾过。
那是妈妈给他的,是妈妈少女时的重要谱子。宋亚轩蹲下去捡碎片时,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,粗糙的纸边刮过指腹,渗出细小的血珠也浑然不觉。他把最大的一块碎片捧在手心,那上面还留着妈妈用红笔标注的指法,字迹温柔得像春日细雨,此刻却被撕裂成狰狞的弧度。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,在纸上洇出深色的水痕,他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呜咽声漏出来,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抽颤,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鸟。
刘耀文喂,你在干嘛?
刘耀文的声音突然撞开琴房门,带着点逃课学生的漫不经心,却在看清地上的狼藉时骤然变调。他刚打完早场球,校服外套搭在肩上,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,此刻却“咚”地把瓶子砸在钢琴上,大步跨过来。
刘耀文这他妈谁干的!
他抓起一张沾着鞋印的碎片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眼神冷得像淬了冰。
宋亚轩别管了……
宋亚轩这是……我妈妈留给我的……
宋亚轩把脸埋在膝盖里,声音闷得发颤。话音刚落,眼泪又汹涌起来,
最后几个字碎在喉咙里,像被揉皱的纸巾,湿软又委屈。
刘耀文的动作猛地停住。他想起宋亚轩转学来的第一天,班主任在班会上提过一句“母亲早逝,跟着父亲生活,父亲娶了一个后妈”。地上那些破碎的纸页,瞬间变得像刀片,割得他心口发疼。他突然记起昨天路过三楼女厕所时,听见几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在议论——“那个转学生整天装忧郁,不就是会弹个破钢琴吗?”“看他那清高样,真想把他的宝贝乐谱撕了……”
当时他只当是女生间的无聊嚼舌根,现在想来,那些恶意早就在暗处生了根。
刘耀文没再说话,转身就往外冲,校服外套从肩头滑下来都没捡。宋亚轩听见他的脚步声撞在走廊上,混着器材室铁门被踹开的巨响,紧接着是女生们惊慌的尖叫。没过多久,琴房的门又被推开,刘耀文喘着气站在门口,额角的青筋还没平复,手里却多了一卷透明胶带。
他蹲下来时膝盖磕在地板上,发出闷响,他的指尖太粗,捏着细小的碎片时总不听使唤,胶带在指间缠成乱糟糟的一团,粘得满手都是,却还是固执地对着纸页上的五线谱纹路一点点对齐。有次碎片太碎,他眯着眼睛凑得极近,睫毛几乎要碰到纸页,宋亚轩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突然觉得鼻子酸得厉害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刘耀文哭什么 ,粘起来还能用。
刘耀文你看你,再哭眼睛该肿了……下午的音乐课还怎么上台?
刘耀文腾出一只手,笨拙地想帮他擦眼泪,手伸到半空又改成拍后背。
刘耀文你看,还能看见音符呢?!
他把粘好的一页举起来,对着光看了看,有点得意地扬眉。
宋亚轩嗯……
宋亚轩接过那页乐谱,指尖触到他沾着胶带的指腹,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。他突然发现,刘耀文为了对齐一个音符,手指被纸边划了道口子,血珠正慢慢渗出来,混在透明胶带上,红得刺眼。
宋亚轩谢……谢谢你……
两人在琴房待到暮色漫进窗户,把乐谱碎片一张张粘好,放进刘耀文找来的硬壳文件夹里。宋亚轩抱着文件夹站起来时,腿麻得差点摔倒,刘耀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,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,烫得他耳尖发红。
走出艺术楼时,晚风卷着樟树的清香扑过来,带着夏末的凉意。刘耀文突然把捡起来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肩上,拉链末端的金属头硌在颈窝,却带着他身上的温度,像个温暖的小太阳。
刘耀文晚上凉……
他说着,往旁边挪了挪,故意踩碎了宋亚轩脚边的影子。
宋亚轩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,闻到洗衣液混着阳光的味道,心里某个空落落的角落,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悄悄填满了。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,突然觉得,那些被撕碎的纸页,好像真的在刘耀文笨拙的温柔里,重新拼凑出了完整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