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衍买了台老式唱片机,黑胶唱片转起来时,会发出沙沙的轻响。放的是首旧曲子,是当年孤儿院新年晚会时,苏棠偷偷跟着收音机学的,跑调跑得厉害,却被他记了二十多年。
“还记得吗?”他扶着苏棠坐在地毯上,自己蹲在旁边调试唱针,指尖沾了点灰尘也不在意。阳光透过玻璃花房的顶,在他发间跳着碎金似的光,鬓角的白发好像都柔和了些。
苏棠点头,看着唱片机上旋转的唱片,忽然笑出声。那年她咳得直不起腰,却非要上台唱这支歌,唱到一半咳得蹲在地上,是他冲上去把她背下来,在后台拿雪给她擦脸降温,嘴里骂着“傻子”,眼眶却红了。
“后来你总说,等有了钱,就买台最好的唱片机,让我唱个够。”她轻声说,指尖划过地毯上绣的铃兰图案——是他让人连夜绣的,针脚有点歪,却看得出来很用心。
楚衍的动作顿了顿,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,摊开在她手心。是颗水果糖,橘子味的,糖纸皱巴巴的,像被揣了很久。“上次去老房子找的,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没化,还能吃。”
苏棠捏着那颗糖,指尖有点发颤。这糖纸她认得,是当年他用半个月伙食费给她买的,她舍不得吃,藏在枕头下,后来病好了想给他,却发现他早饿瘦了一圈。
她剥开糖纸,把糖塞进他嘴里。橘子味在空气里散开,楚衍愣了愣,随即笑得像个孩子,眼睛亮得惊人。
下午楚衍没去看任何数据,只是陪着苏棠在花房待着。他搬来张躺椅,让她靠在自己怀里,给她读她以前写的实验笔记。那些关于粒子对撞的公式她早忘了,他却记得比谁都清楚,读到她随手写的“今天楚衍又抢我咖啡”,还会低头咬一下她的耳垂,声音闷闷的:“谁让你总喝凉的。”
苏棠痒得缩了缩,却没躲开。他的怀抱很暖,像小时候煤堆里的温度,让人安心。她忽然想起昨天他给她剪指甲,小心翼翼的,像在处理易碎的标本,剪完还非要给她涂指甲油,选了最浅的粉色,涂得歪歪扭扭,却在她笑他笨时,把脸埋在她颈窝不肯抬。
“阿衍,”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“明天教我调营养液吧。”
楚衍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惊讶:“你想学?”
“嗯,”苏棠看着他,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糖,“总不能一直让你忙。”她记得他以前总说,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实验室,就要一起做研究,她负责记录,他负责操作。
那天晚上,楚衍在实验日志的最后一页,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。两个小人手牵着手,站在开满铃兰的花房里,旁边写着一行字:今天棠棠给我吃糖了。
苏棠半夜醒来时,发现他还在看那页日志,手指轻轻摸着画里的小人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。她悄悄凑过去,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,像羽毛拂过。
楚衍的身体瞬间僵住,猛地转头看她,眼睛里像落了星星。“棠棠……”他声音发颤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像怕惊扰了梦,轻轻把她搂进怀里。
唱片机还在转,沙沙的声响里,混着彼此的心跳。苏棠靠在他胸口,听着那首跑调的旧曲子,忽然觉得,这座曾经冰冷的实验室,早已被他们用爱和回忆,酿成了最甜的蜜。
窗外的月光正好,花房里的玫瑰悄悄开了,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