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衍学会了烤饼干。
烤焦的第三盘终于勉强能看,他捏着块边缘发黑的曲奇,像献宝似的凑到苏棠面前。黄油的香气混着点焦糊味,竟奇异地让人安心——像极了当年在孤儿院,他偷偷用煤炉给她烤红薯,烤得外皮焦黑,内里却甜得流蜜。
“尝尝?”他眼底闪着期待的光,指尖沾着面粉,蹭在她脸颊上也没察觉。
苏棠咬了一小口,甜得有些发腻,却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吃。”
楚衍立刻笑开了,露出点孩子气的得意。他转身又去翻烤箱,白大褂的后襟沾着面粉,像落了场小雪。苏棠看着他忙碌的背影,忽然想起昨天他拆了所有带电流的通风网,换成了能透气的细纱,还笨拙地在纱上绣了铃兰——针脚歪歪扭扭,却看得出来缝了很久。
“小心烫。”她走过去,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。他的身体瞬间绷紧,随即慢慢放松,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。
“马上就好。”他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,把刚出炉的饼干倒进盘子里,“这次没焦。”
午后的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楚衍给苏棠戴上新买的蕾丝手套,指尖划过她手腕上那道浅疤——是当年植入芯片的地方,现在早已淡得看不清。“下周请了珠宝匠,”他轻声说,“给你做个护腕,盖住这里。”
苏棠没说话,只是拿起块饼干,递到他嘴边。他张口咬住,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,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。
那天晚上,楚衍把实验室的灯换成了暖黄色。他抱着苏棠坐在地毯上,给她看他偷偷准备的东西——是本相册,第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,七岁的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,把半块饼干塞给五岁的她,两人的脸上都沾着灰,笑得却比阳光还亮。
“这张是院长偷偷拍的。”他指尖拂过照片上的灰渍,“我找了很多年才找到。”
苏棠一页页翻过去,看到十五岁的他背着咳得走不动路的她,走在雪地里;看到十八岁的他拿着录取通知书,蹲在她面前笑得傻气;看到他们穿着白大褂,站在实验室里,他偷偷在她身后比了个剪刀手。
最后一页是张空白,楚衍拿起笔,在上面画了两个小人,手牵着手站在花房里,旁边写着:“以后的日子,慢慢填。”
苏棠的眼眶突然湿了。她转身抱住他,把脸埋在他颈窝,声音闷闷的:“楚衍,我以前……是不是太任性了?”
他立刻摇头,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:“没有,是我不好,以前总逼你……”
“不是的。”苏棠打断他,指尖划过他鬓角的白发,“我也很怕,怕你做实验累坏了,怕你总自己扛着……”
这些话她藏了太久,像埋在土里的种子,终于在这个暖黄的灯光下,破土而出。
楚衍突然低头吻住她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。黄油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,竟成了世上最安心的味道。他的吻带着点笨拙,却无比认真,像在诉说那些没说出口的爱与愧疚。
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,落在相册的空白页上。唱片机还在转,沙沙的声响里,是彼此加速的心跳。苏棠闭上眼,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,忽然觉得,那些曾经的痛苦与囚禁,都成了此刻甜蜜的注脚。
“阿衍,”她在他唇边轻声说,“明天教我调颜料吧,我想给花房的玻璃画点东西。”
“好。”他笑着应,眼底的光温柔得能溺死人。
饼干的甜香还在弥漫,暖黄的灯光裹着相拥的两人。原来爱到深处,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,是烤焦的饼干,是笨拙的刺绣,是相册里慢慢填满的空白,是这座曾冰冷的实验室里,每一缕悄悄蔓延的、甜甜的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