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一场恰到好处的雨吧。
梅雨季的雨总下得缠绵,实验室的玻璃花房蒙上层水汽,把外面的世界晕成模糊的色块。苏棠趴在窗边看雨,膝盖上盖着楚衍刚给她披的羊绒毯,十八岁的侧脸被雨雾衬得愈发白净,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。
“在看什么?”楚衍端着热可可进来,杯壁上凝着水珠,他走得慢,怕溅出的烫到她。
“看雨珠掉在铃兰上。”她回头,眼睛亮闪闪的,“像在荡秋千。”
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雨丝斜斜地打在花瓣上,水珠滚来滚去,确实像极了。他忽然想起上周她说想学骑自行车,便顺势坐下:“等雨停了,就去草坪练车。我找了辆带辅助轮的,摔不着。”
苏棠抿着热可可笑,唇角沾了点奶沫。他伸手想替她擦掉,指尖快碰到时又顿住,转而从口袋里摸出纸巾,递过去时耳尖微红:“沾到了。”
她接过纸巾擦嘴,动作慢腾腾的,像只刚睡醒的小猫。其实刚才他抬手时,她悄悄屏住了呼吸,心里盼着那指尖能再近些,又怕真的碰到——十八岁的心动,就像这雨雾里的铃兰,藏在湿漉漉的水汽里,怯生生地冒头。
雨下到傍晚才停。楚衍推着自行车在草坪上等她,车把上挂着条浅粉色的丝巾,是他特意挑的,说风大时能替她挡挡。
苏棠走得慢,膝盖在潮湿的空气里有点发沉,他便自然地伸手扶她,掌心虚虚地护着她的腰,不敢真的碰到。“慢点,别急。”他的声音混着青草香,温柔得像雨后的风。
辅助轮在草坪上轧出浅浅的印。楚衍扶着车尾,跟着她的速度慢慢走,嘴里不停念叨:“方向把稳点,别慌……对,就这样,很棒……”
她骑得晃晃悠悠,像只刚学飞的鸟,却没摔过一次——他总在她要歪倒时,用巧劲把车扶正,掌心透过布料传来稳稳的力道,让她莫名安心。
骑到第三圈时,苏棠忽然刹车,回头看他。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额角渗着薄汗,白衬衫湿了一小块,却笑得比阳光还亮。“怎么了?累了?”
“楚衍,”她喘着气,脸颊红扑扑的,“你把辅助轮拆掉好不好?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皱眉:“会摔的。”
“你扶着我,就不会了。”她仰着头看他,眼里的信任像清澈的溪,“我信你。”
那天晚上,苏棠膝盖上多了块小小的淤青——还是摔了一下,楚衍没扶住,因为她突然回头,说“你看那边的晚霞”,他分神的瞬间,车把就歪了。
他蹲在床边给她涂药膏时,懊恼得不行,嘴里反复念叨“都怪我”。苏棠却忽然伸手,按住他的后颈,轻轻往下按。
他没躲,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,鼻尖几乎碰到她的。少女的呼吸带着热可可的甜,吹在他唇上,像羽毛搔过。
“楚衍,”她轻声说,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,“我好像……有点喜欢你。”
话音刚落,她就被他扣住后颈,吻了个结结实实。这个吻不再像上次那样克制,带着点失而复得的急切,却依然小心翼翼,怕碰疼她的伤口,怕惊扰了这份迟来的告白。
苏棠闭着眼,乖乖地承受着,手环住他的脖子时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汗湿的发,像触到了滚烫的心跳。
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,淅淅沥沥的,像在为这迟来的心动伴奏。楚衍慢慢松开她时,两人都在喘气,他抵着她的额头,声音哑得厉害:“棠棠,我等这句话,等了好多年。”
从孤儿院那个雪夜,他背着高烧的她跑向诊所开始;从出租屋那个清晨,她把温好的牛奶递给他开始;从他把她接进实验室,发誓要护她一辈子开始。
苏棠笑起来,眼角有点湿:“那以后,不许再躲了。”
“不躲了。”他吻掉她的眼泪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,“再也不躲了。”
雨还在下,花房的铃兰在水汽里轻轻摇晃。十八岁的少女终于说清了心意,二十三岁的男人终于等到了回应,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喜欢,像被雨水滋润的种子,终于在这个傍晚,破土而出,长成了最甜的模样。
以后的路还长,他们会慢慢走——他扶着她的腰教她骑车,她替他擦掉额角的汗,偶尔会有笨拙的亲吻,会有脸红的对视,会把所有的“慢慢来”,都过成“刚刚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