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婚后的日子，像被调慢了速的钟。

楚衍把实验室的核心区域改造成了阳光房，落地窗外种满铃兰，风一吹，香气就漫进屋里。苏棠的书桌挨着他的操作台，她写植物观察日记，他看最新的医学期刊，偶尔抬头对视，眼里的笑意能甜得淌出蜜来。

她的膝盖还是会在阴雨天发酸。楚衍就每天睡前给她热敷，掌心覆在膝盖上，带着点刻意的力道按揉，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——是小时候在孤儿院听来的，他说这旋律能让人放松。

“今天的铃兰开了三朵。”苏棠放下笔，指着窗外那丛最茂盛的，“比昨天多了一朵。”

楚衍凑过去看，顺势从背后抱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窝：“等下周天气好，我们去后山挖点野菌子，给你炖汤喝。”他记得她小时候总说，院长偶尔炖的菌子汤是世上最好的味道。

苏棠笑着点头，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疤。那是他二十岁那年，为了给她找一味治咳嗽的草药，被荆棘划破的，现在淡成了浅白色，却像枚勋章，刻着他对她的好。

有天晚上，苏棠半夜咳醒，身边的位置是空的。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，看见楚衍在书房里打电话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：“那批试剂我不用了，副作用太大……对，我妻子的身体最重要，实验可以停。”

她站在门口没出声，眼眶却悄悄热了。这些年，他早就把那些所谓的“最优实验”抛到了脑后，满心满眼都是她今天咳了几声，睡得好不好，膝盖酸不酸。

楚衍挂了电话回头，看见她站在那里，慌忙走过去：“怎么醒了？是不是咳得厉害？”

“没有。”她摇摇头，伸手环住他的腰，把脸贴在他胸口，“别总为了我停实验，我知道你喜欢研究。”

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，声音哑哑的：“研究哪有你重要。”当年他搞研究是为了治好她，现在她好好的，那些冰冷的仪器，哪里比得上她在怀里的温度。

周末他们会去逛花市。楚衍推着轮椅，苏棠坐在上面，手里捧着刚买的向日葵，笑得比花还艳。他总爱给她买各种小玩意，玻璃弹珠、布娃娃、染着糖霜的糖葫芦，像在把她小时候没得到的宠爱，一点一点补回来。

“这个兔子糖人好可爱。”苏棠指着小贩手里的糖人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楚衍立刻买下来，举到她嘴边：“尝尝？”

她咬了一小口，糖霜沾在唇角，他伸手替她擦掉，指尖故意在她唇上多停留了半秒，看着她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，才低笑着移开视线。
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轮椅碾过石板路，发出“轱辘轱辘”的轻响。苏棠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，他背着她走过孤儿院的灰墙，也是这样稳稳的，让她觉得，不管走到哪里，只要在他怀里，就什么都不用怕。

“楚衍，”她含着糖，声音有点含糊，“等我腿再好点，我们去学双人舞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他握紧她放在膝上的手，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，“我笨，你得慢点教我。”

“嗯，慢慢教。”

风里飘着糖人的甜香，远处的摊贩在吆喝，近处的他眼里只有她。苏棠看着他认真的侧脸，忽然觉得，最好的日子从来不是轰轰烈烈，是阳光房里的对视，是睡前的热敷，是花市上沾着糖霜的吻，是他们牵着手，把每一天都过得像首甜甜的诗。

就这么慢慢走下去吧，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，从青丝到白发，只要身边是他，哪怕膝盖还会发酸，偶尔还会咳嗽，也都是顶好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