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皱了皱眉,声音很轻,却带着穿透力,刺破了雨的屏障,

边伯贤“跟着我干什么?”
我张了张嘴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震惊像潮水般涌来,淹没了所有思绪。
他能看见我?这个刚刚杀了人的、眼神冷得像冰的男人,能看见我这个孤魂野鬼?
他见我没反应,往前走了一步。
巷子里的霓虹灯恰好亮了一下,我看清了他握枪的手。
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虎口处有一道陈旧的疤痕,颜色深得像要滴出血来。
边伯贤“说话。”
他又说,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,
边伯贤“或者,滚。”
滚?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米,却因为飘得太急,撞到了身后的垃圾桶。
空易拉罐滚落出来,在寂静的巷子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他的目光跟着易拉罐移动,又落回我身上,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。
边伯贤“鬼?”
他低声自语,像是在确认,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。
我突然回过神来。
怕什么?我是鬼啊。
他能看见我又怎么样?他手里的枪能打死肉体凡胎,难道还能打死一缕烟吗?
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,混合着这三天积攒的无聊和委屈。
我抬起头,迎着他的目光,努力让自己的“声音”显得理直气壮——虽然我知道他听不见,但我就是想这么做。
我冲他做了个鬼脸。
吐舌头,翻眼皮,把手指弯成爪子的形状。
他明显愣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。
那双冰湖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,快得像流星,转瞬即逝。
边伯贤“无聊。”
他移开视线,转身继续往前走,脚步比刚才快了些,像是在逃避什么。
我愣了愣,随即追了上去。
既然他能看见我,那是不是意味着,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?
哪怕对方是个杀手,哪怕他看起来很不待见我。
苏莉“喂,”
我试着在他耳边“喊”,
苏莉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他没理我。
苏莉“你刚才杀的那个人,是坏人吗?”
他还是没理我。
我飘在他身侧,看着雨水从他风衣的褶皱里滑落,看着他手腕上隐约露出的一道红痕——像是新伤,又像是旧疤在渗血。
苏莉“你是不是经常杀人啊?会不会怕鬼啊?”
他脚步一顿,侧过头看我,眼神里带着警告,
边伯贤“闭嘴。”
我立刻闭上嘴,可心里却忍不住偷笑。
他能听见我的“声音”?还是说,他只是厌烦了我的纠缠?
不管怎样,这比独自飘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趣多了。
雨还在下,巷子很长,仿佛没有尽头。
他走在前面,背影挺拔而孤冷,像一株生长在暗夜里的植物,带着刺,却又透着一种脆弱的倔强。
我跟在他身后,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他拐进一扇不起眼的铁门。
院子里种着几棵光秃秃的树,风吹过树枝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他推开屋门,闪身进去,没有回头,也没有关门。
我站在门口,犹豫了一秒,还是飘了进去。
屋里很暗,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,混合着烟草和血腥气。
他把风衣脱下来扔在沙发上,露出里面黑色的衬衫,领口沾了几滴暗红的血渍。
他走到窗边,背对着我,望着外面的雨。
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漏下来,照亮了他的侧脸。
手腕上的红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,像一条蜿蜒的蛇,缠绕着他的皮肤。
我看见他抬手按了按眉心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边伯贤“滚出去。”
他又说了一遍,声音比刚才更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我没动。
反而飘到他面前,仰起头看他。
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,像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了。
苏莉“我不。”
我在心里说,
苏莉“你能看见我,我就不滚。反正你也杀不死我。”
他像是听到了我的话,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然后,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难辨,有烦躁,有无奈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……松动。
雨还在下,敲打着窗玻璃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屋子里,一个刚刚结束杀戮的杀手,和一个刚刚开始游荡的鬼魂,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。
我突然觉得,做鬼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。
尤其是遇到一个能看见我的、脾气不太好的杀手之后。
也许,这场雨,不仅仅是为了冲刷地上的血迹,也是为了把我送到他面前。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我压了下去。
想什么呢,苏莉,你只是个鬼,他只是个能看见鬼的杀手而已。
可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,停留了很久,久到我几乎要以为他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。
边伯贤“边伯贤。”
他突然说。
苏莉“嗯?”
我没反应过来。
边伯贤“我叫边伯贤。”
他重复了一遍,然后移开视线,望向窗外的雨夜,
边伯贤“别再跟着我了。”
我笑了。
心里的声音清晰而响亮:
不,边伯贤,我就跟着你。反正你也甩不掉我。
反正,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