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睛很亮，像盛着刚才被碾碎的星光，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——不，是穿透了我身边的空气，精准地落在我脸上。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不，我没有心脏了。可那瞬间的震惊，比活着时任何一次过山车俯冲都要强烈。
这三天里，我试过在公交司机眼前晃悠，在超市收银员鼻尖飘过，甚至蹲在婴儿床前看了半小时的摇篮曲，没有一个人，哪怕是眼神最敏锐的老太太，能察觉到我的存在。
吴世勋“你……”
少年往前走了一步，眉头微微蹙着，像是在确认什么，
吴世勋“刚才是你吗？”
我张了张嘴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鬼魂是没有声带的，我也是昨天才发现。
他却像是看懂了我的沉默，忽然咧嘴笑了，那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，
吴世勋“我就知道！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力量！你是鬼吧？刚才那些混混，是你吓跑的？”
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，又立刻僵住。
少年的眼睛更亮了，突然“啪”地一下站直，双手贴在裤缝边，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。
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，像漫画里突然定格的画面。
吴世勋“老大！”
他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郑重，却掩不住那份少年人的热血，
吴世勋“从今以后，我就是你的小弟了！我叫吴世勋，高二三班的！以后你让我往东，我绝不往西；你让我抓狗，我绝不撵鸡！上刀山下火海，在所不辞！”
晚风再次吹过，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，打着旋儿掠过他的脚踝。
我看着他低垂的头顶，看着他校服后领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颈，突然觉得有些荒谬。
三天前我还是个为了赶早八地铁拼命挤电梯的普通人，三天后我成了个孤魂野鬼，现在，这个刚被我顺手救下的中二少年，正对着空气里的我，认了老大。
我飘在原地，看着他重新抬起头，眼里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。
远处的霓虹灯明明灭灭，映在他瞳孔里，像一场盛大的幻觉。
苏莉“那个……”
我尝试着在心里默念，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，
苏莉“我只是个刚死三天的小鬼。”
吴世勋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，用力点头，
吴世勋“没关系！老大你放心，我读过很多灵异小说，知道你们鬼界也有规矩！以后我就是你在人间的联络员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尽管吩咐！”
他说着，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脯，动作太猛，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。
我看着他手忙脚乱稳住身形的样子，忽然觉得，这枯燥的“鬼生”，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比如一个凭空冒出来的、眼神亮得吓人的小弟。
夜色更浓了。
我飘在他身边，第一次没有觉得寒冷。远处的夜市传来模糊的喧嚣，烤串的香味顺着风飘过来，带着烟火气的温暖。
苏莉“喂，吴世勋，”
我在心里轻轻喊他的名字，看着他突然抬起头，四处张望的样子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，
苏莉“你知道哪里有卖巧克力冰棒的吗？我生前最后想吃的，就是那个。”
少年愣了一下，随即眼睛更亮了，
吴世勋“老大想吃？等着！我现在就去给你买！”
他转身就往夜市的方向跑，校服的衣角在风里划出轻快的弧度，像只振翅的鸟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，缓缓飘了起来，跟在他身后。月光落在我半透明的身上，碎成一片温柔的白。
或许，做个有小弟的鬼，也不算太坏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