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把篮球场晒得滚烫，橡胶地面泛着晃眼的光。宁枝沫坐在场边的长椅上，手里捏着本速写本，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——她实在没法忽略，跑道上那个正和跨栏“较劲”的身影。
是凌延。
作为她的同桌，这家伙向来是操场上的焦点。篮球三分球能引来满堂彩，百米冲刺时衣角掀起的风都带着锐气，可偏偏栽在了110米跨栏上。上周体育课他一时逞强，当着全班的面说“跨栏看着挺简单”，结果被看热闹的男生推搡着报了名，现在正为这句话付出代价。
“咚！”
又一声闷响，凌延的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在栏架上，整个人往前扑了两步才站稳，手捂着膝盖龇牙咧嘴。跑道边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，他那帮兄弟在栏杆外吹着口哨起哄：“延哥，这栏架跟你有仇啊？”
宁枝沫的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歪线，她赶紧合上速写本，从帆布包里摸出创可贴，指尖捏着包装纸微微发紧。
“宁枝沫！”凌延突然回头，隔着二十米冲她喊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，膝盖上的运动裤蹭出片灰印，“你看我第几次摔了？”
她还没来得及数，旁边的向依依已经笑出声：“第七次啦！凌大帅哥，你这不是跨栏，是栏架跨你吧？”
向依依性格像小太阳，总能精准吐槽。凌延冲她做了个鬼脸，一瘸一拐地挪到栏杆边，正好停在宁枝沫面前。
“递瓶水。”他弯腰撑着膝盖，声音带着喘，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她手里的水瓶。
宁枝沫连忙拧开盖子递过去。他接水时，手腕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上来，她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，耳尖悄悄发烫。
“谢啦。”他仰头灌了大半瓶，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。宁枝沫飞快移开视线，假装整理帆布包，余光却看见他正弯腰揉膝盖，眉头微微蹙着。
“没事吧？”她小声问，把创可贴往他那边递了递。
“小意思。”他直起身，拍了拍膝盖，故意蹦了两下，结果疼得嘶了一声，逗得周围又是一阵笑。向依依笑得直不起腰：“凌延你别装了，疼就说疼，枝沫带了红花油呢。”
宁枝沫的脸更红了。那是早上妈妈塞给她的，说运动会前难免磕磕碰碰，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。
“真的？”凌延眼睛一亮，直接从栏杆外跨了进来，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，“快给我喷喷，不然明天没法打球了。”
他大大咧咧地卷起裤腿，膝盖上果然红了片，还泛着点青。宁枝沫捏着红花油的瓶子，指尖有点抖，刚要按下喷头，突然听见有人喊：“凌延，班长来了！”
只见陆毅抱着文件夹走过来，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凌延的膝盖，又看了看宁枝沫手里的药瓶，推了推眼镜：“练习注意安全，体委说跨栏项目下午要统一测时间，你抓紧调整状态。”
“知道了班长大人。”凌延嬉皮笑脸地应着，等陆毅走远，立刻催宁枝沫，“快喷快喷，他一走我又能嗨了。”
宁枝沫噗嗤笑出声，小心翼翼地往他膝盖上喷了点药。清凉的触感让凌延舒服地喟叹一声，她刚拿出纸巾想帮他擦掉多余的药液，他那帮朋友又围了过来。
“哟，延哥待遇不错啊，有美女亲自上药。”一个寸头男生挤眉弄眼。
“去去去，”凌延挥开他的手，“懂什么，这叫同桌爱。”
周围又是一阵哄笑，宁枝沫的脸像被火烧似的，赶紧把纸巾塞给他，转身想去拉向依依，却被凌延拽住了手腕。
“别走啊，”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巾，“再帮我看看动作呗？我总找不准起跨点。”
向依依在旁边起哄：“就是啊枝沫，你画画的，观察力强，帮他看看呗。”
宁枝沫犹豫着点点头，重新坐回长椅。凌延立刻来了精神，跑到跑道起点，冲她比了个“准备”的手势。
“注意看我第一步踩在哪！”他喊了一声，冲了出去。
这次他明显放慢了速度，刻意调整着步频。可到了第一个栏架前，脚步还是乱了，抬膝的瞬间身体往前倾，差点又撞上去，勉强跨过栏架后，后面的节奏全乱了，最后两个栏直接是跳过去的。
“看到没？”他跑到终点又折回来，额上的汗滴落在跑道上，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，“就是找不到准头，总感觉差半步。”
宁枝沫翻开速写本，刚才他练习时，她下意识画了几笔。纸上是简易的跑道草图，每个栏架旁边都标了个小小的箭头。
“你看，”她指着图纸，“你第三次跨栏时，起跨点比标准线往前了三十厘米，所以膝盖容易磕到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更轻了，“刚才这次，步频太快，到第五个栏就乱了节奏。”
凌延凑过来看图纸，肩膀几乎贴着她的胳膊。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的气息，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
“我靠，宁枝沫你是神吧？”他指着图纸，眼睛瞪得溜圆，“这都能看出来？”
向依依凑过来看了眼，笑着说：“我们枝沫可是能从速写里看出模特呼吸频率的人，这点小问题算什么。”
凌延来了劲头，非要她再指导一次。这次宁枝沫站在跑道边，等他跑到第三个栏架时，轻轻喊了声：“慢半拍！”
他果然立刻调整了步频，虽然跨栏时还是有点僵硬，但稳稳地过了。跑到终点后，他兴奋地回头冲她挥手：“成了！宁枝沫你太厉害了！”
周围的朋友也跟着欢呼，有人吹起了口哨。凌延跑回来时，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，在她面前停下时，额前的碎发都在晃动。
“谢啦，”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，“等我拿了名次，请你和向依依喝奶茶。”
向依依立刻接话：“两杯起送啊！”
正说着，体委吹哨集合了。凌延拍了拍宁枝沫的肩膀：“等我好消息！”说完转身跑向集合点，跑了两步又回头，冲她做了个鬼脸，“别走开啊，给我加油！”
宁枝沫站在原地，看着他加入队伍。阳光下，他和朋友们勾肩搭背地说笑，虽然刚才还在笨拙地和栏架较劲，此刻却浑身散发着少年人的鲜活气。
向依依碰了碰她的胳膊，挤眉弄眼：“某人刚才脸红得像樱桃哦。”
她嗔怪地拍了下好友的手，低头翻开速写本。刚才画跑道的那页旁边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跨栏架，旁边用铅笔写着两个字：加油。
远处传来体委的口令声，凌延已经站在了起跑线上。他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，正好对上宁枝沫的目光，冲她用力比了个“V”。
发令枪响，少年们像离弦的箭冲出去。凌延的身影在栏架间穿梭，虽然还有点生涩，却比刚才稳了太多。当他冲过终点线时，宁枝沫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，跟着人群一起鼓起掌来。
阳光穿过云层落在跑道上，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宁枝沫看着那个正被朋友们簇拥着的身影，忽然觉得，比起那些流畅完美的动作，刚才那个笨拙练习的凌延，好像更让人动心。
她低下头，在速写本的空白处，又画了个小小的笑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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