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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半枚玉佩的裂痕

晚灯照雨巷

赤豆糊的甜香漫过满室旧书味时,苏晚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还在发烫。她捏着竹筷的手悬在半空,看顾言把青瓷碗推到她面前——碗里的赤豆糊熬得绵密,红糖的光泽在碗沿凝成琥珀色,碗底沉着两颗圆滚滚的莲子。

“林奶奶说,你小时候不爱吃莲子心,总把莲子吐在葡萄架下。”顾言坐在书桌对面的藤椅上,姿态自然得像在自家院子,“后来她每年种葡萄,都要在架下埋一把莲子,说等你回来,就能吃到甜葡萄了。”

苏晚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十岁那年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:她蹲在葡萄架下数蚂蚁,祖母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,手里剥着莲子,把去了芯的莲肉一颗一颗塞进她嘴里。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,暖得能晒透棉布裙子。

“她为什么……不联系我?”话出口时,苏晚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。父母离婚后,她跟着母亲去了上海,祖母只寄过两次包裹,一次是她十二岁生日的花布裙,一次是十八岁的钢笔,地址总是模糊的“苏州老城”,信封上的字迹从清秀慢慢变得颤抖。

顾言的目光落在她手边的木盒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红绳。“林奶奶总说,有些离别是为了让重逢更扎实。”他顿了顿,像是在斟酌词句,“她怕太早打扰你,会让你像没长好的葡萄,风吹雨打就掉了。”

苏晚低头舀了一勺赤豆糊,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,却在胃里漾开一阵酸涩。她看向顾言手腕上的玉佩——那半枚双鱼与她手中的恰好互补,断裂处的齿痕严丝合缝,像被同一把刀劈开的月亮。

“这玉佩……”

“是两家人的东西。”顾言没等她问完,便解下红绳递给她。两截玉佩在她掌心拼合成完整的圆,温润的玉质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,“我爷爷和你祖母是青梅竹马,这双鱼佩是当年定亲的物件。”

苏晚的指尖抚过玉佩的裂痕,那里的棱角被磨得光滑,显然被人摩挲了无数次。“那他们……”

“没在一起。”顾言的声音轻了些,“我爷爷二十岁那年去了台湾,临走前把玉佩掰成两半,说等他回来就拼好。可他再也没回来,去年冬天在台北去世了。”

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,只有风穿过梧桐叶的沙沙声。苏晚望着拼合的玉佩,忽然明白祖母为什么要等她二十五岁——这个年纪的她,终于能接住这样沉甸甸的往事,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,只会把莲子吐在葡萄架下。

“林奶奶走前,让我帮你整理书斋。”顾言站起身,指了指靠墙的一排樟木箱,“她说里面有东西,要等你亲手打开。”

樟木箱上着黄铜锁,锁孔里积着薄薄一层灰。苏晚从钥匙串上找到匹配的小铜钥,插进锁孔时,听见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像时光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。

箱子里铺着深蓝色的土布,上面叠着几件素色旗袍。最上面那件是月白色的,领口绣着极小的兰草,盘扣是磨得发亮的玳瑁。苏晚拿起旗袍时,一张泛黄的信笺从袖管里滑出来,落在箱底。

信纸边缘已经发脆,上面是祖母年轻时的字迹,娟秀却有力:

“阿砚(顾言爷爷的字):见字如面。巷口的葡萄熟了三茬,你寄的茉莉香片还剩半罐。昨日整理旧书,见你当年夹在《饮水词》里的枫叶,红得像你走时的晚霞。晚丫头今天学会了系鞋带,她的小手攥着我的手指,像攥着整个春天……”

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,墨迹在纸角晕开一小团,像滴未干的泪。苏晚捏着信纸的手抖得厉害,忽然注意到箱底还有个牛皮笔记本,封面上写着“晚灯杂记”。

翻开第一页,是祖父的黑白照片——穿着学生装的年轻男人站在图书馆前,眉眼竟和顾言有七分像。照片下的字迹是祖母的:“民国三十七年,阿砚赠。”

“我爷爷叫顾砚深。”顾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“他在台湾的书房里,也挂着一张你祖母的照片,就是你木盒里那张穿学生装的。”

苏晚猛地回头,看见顾言手里拿着个相框——那是她刚才没注意到的,就摆在樟木箱顶上。相框里的祖母梳着麻花辫,身边站着的年轻男人正是照片上的顾砚深,两人身后的图书馆牌子清晰可见:“苏州平门图书馆”。

原来照片不是祖母一个人的。苏晚望着照片里相视而笑的两个人,忽然懂了“晚灯书斋”的意思——晚是她的名字,灯是等待的光,书斋里藏着的,从来不是旧书,是跨越海峡的半生牵挂。

顾言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制书签,递给她。书签上刻着“砚”字,边角缠着细密的铜丝,“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,说如果有天见到苏家的姑娘,就把这个给她。”

苏晚接过书签时,指尖再次碰到他的手。这次没有触电般缩回,反而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安稳,像两截玉佩终于找到彼此的温度。

“林奶奶说,书斋里的书,每本里都夹着东西。”顾言指了指最高层的书架,“她说你要是愿意,可以慢慢找。”

苏晚抬头望向顶天立地的书架,阳光透过木窗在书脊上流动,仿佛无数个故事在光影里轻轻呼吸。她不知道那些旧书里藏着什么,但握着半枚玉佩,指尖夹着铜书签,忽然觉得二十八楼出租屋里的漂泊感,正在被这满室的旧时光慢慢熨平。

“你住在这里吗?”她问。

“修表铺就在隔壁,阁楼能看到这边的葡萄架。”顾言笑了笑,眼睛在光线下亮起来,“林奶奶说,要是你想留下,她把西边的厢房收拾好了。”

苏晚低头看了看手机——屏幕上还停留在和主管请假的界面,她敲了几个字又删掉。或许不用回去了?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她按住了,却在心里生了根。

暮色漫进书斋时,顾言起身告辞。他走到门口又停下,回头看她:“明天早上七点,巷口的生煎包要排队,我帮你带两笼?”

苏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梧桐巷的拐角,手里的玉佩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。她走到书桌前,把那半枚玉佩放进木盒,和照片、信笺摆在一起。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落在“晚灯书斋”的木牌上,像给这三个字镀上了一层银辉。

也许该留几天。苏晚想着,翻开了那本《饮水词》——祖父当年夹枫叶的地方,果然有片暗红的叶子,叶脉清晰得像未说出口的话。叶子下面,压着一张极小的火车票,目的地是台北,日期是民国三十八年的春天。

原来他当年是想回来的。苏晚把火车票夹回书里,忽然觉得这个夏天,会很长,很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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