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记得早点来学校,就这样,拜拜。”电话传来忙音,贺嘉衡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厉害。
一夜无梦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,雨声仍未停歇。贺嘉衡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眼,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。
他眯着眼望向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,雨丝在光柱里明明灭灭,像悬在空气中的银线。
鬼使神差地,离开屋子时他在客厅伸手拽过放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。
“林叔叔。”贺嘉衡去到医院,林就声刚好在医院食堂解决完早餐,“郁阙没什么大碍了,你应该去学校了。”
林就声口中的没什么大碍,只是说郁阙脱离了生命危险。
“对了,要去看看你弟弟吗?”
这么多天,贺嘉衡一次都没有见过那个宝宝。
林就声领着贺嘉衡走向婴儿室,"他应该已经醒了。"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透进柔和的晨光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。
消毒水的气味被窗外飘来的雨后清新冲淡了些许。
推开婴儿室的门,几个保温箱整齐排列。林就声指向最角落那个贴着"郁阙"名牌的箱子:"就是他。"
贺嘉衡屏住呼吸走近。透过透明的箱体,他看见一个巴掌大的小生命安静地躺着,细弱的四肢像嫩枝般蜷缩着。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,微弱的呼吸带动胸脯轻轻起伏。
"早产了将近两个月。"林就声压低声音,"医生说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。"
贺嘉衡注意到保温箱旁边的心电监护仪,那条绿色曲线规律地跳动着。
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隔着玻璃轻轻描摹宝宝的小脸轮廓——那皱巴巴的皮肤像颗未熟的小核桃,紧闭的眼睑下是浅淡的睫毛阴影,微张的小嘴不时做出吮吸的动作。
"他...会好起来吗?"贺嘉衡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林就声沉默了片刻:"现在说还为时过早。但至少..."他指了指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,"生命体征很稳定。"
就在这时,保温箱里的宝宝突然动了动,细小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空气。
贺嘉衡感觉心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,一种陌生的温暖在胸腔里蔓延开来。
"我可以...抱抱他吗?"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时,连贺嘉衡自己都吃了一惊。
林就声看了看监护仪,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:"医生说可以适当接触,但时间不能太长。"
他从护士那里取来无菌襁褓,小心翼翼地将宝宝抱了出来。
当那个温热的小生命被放进贺嘉衡臂弯时,他整个人僵住了。宝宝轻得不可思议,像一片羽毛落在他的怀里。
那双紧闭的眼睛离他如此之近,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,发出细弱的哼唧声。
贺嘉衡感觉自己的手指在不自觉地颤抖。他学着记忆中看到的样子,轻轻托住宝宝的后脑勺,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脆弱触感。
宝宝似乎感受到了体温,突然安静下来,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贺嘉衡的一根手指。
那一刻,消毒水的气味、雨声、医院的白墙都消失了。
贺嘉衡只感觉到掌心里那个微小的生命,和他指尖传来的、如同蝴蝶振翅般轻柔的触感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呢?”他轻声问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问怀里的小生命。
宝宝当然不会回答他,只是眨了眨眼睛——虽然那双眼睛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,看不清瞳孔,但贺嘉衡却莫名觉得,他好像在认真听。
“姓郁。”林就声适时出声。
"就叫'重'吧。"他对身旁的林就声说,声音很轻,却像落地的种子,瞬间在心底生根发芽。
"重"字写起来很简单,只有九笔。但贺嘉衡知道,要写好这个人生,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。
"郁重。"贺嘉衡又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,像是在确认,又像是在许诺。
"重字拆开来看,是'千'和'里'。寓意着虽始于微末,却能行至远方。"
他望着贺嘉衡,目光里带着欣慰,"就像这孩子,虽然现在如此脆弱,但谁又能说他将来不会走得很远?"
"这名字,很配他。"林就声最后说道,语气里带着确定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