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嘉衡缓缓睁开眼，他刚一动，颈侧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，腺体位置还残留着被撕裂的灼烧感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他恍惚间想起来了——腺体……他被摘除了腺体……
他刚微微侧头，身旁的郁阙就猛地睁开了眼，原本靠在他床边的身体瞬间绷紧，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，声音沙哑而急切，“嘉衡？！”
他想回应，可喉咙里只挤出一点嘶哑的气音，像砂纸摩擦般难听，“爸爸。”
郁阙按了铃，然后拿明签张个多水涂在他的嘴唇上，“医生马上就过来了，乖。”
“嗯。”他闭上眼，睫毛颤得厉害，呼吸急促而浅薄，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撕裂那尚未愈合的伤口。
医生的脚步声很快由远及近，伴随着病房门的轻响，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带着一名护士快步走进来，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贺嘉衡苍白的脸上。
医生俯身小心地检查他颈侧的纱布边缘，动作轻柔。
但即便如此，当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敷料时，贺嘉衡还是浑身一颤，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。
“疼就说，别忍。”医生语气平稳，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关切，她轻轻揭开一点纱布边缘查看伤口，随后又观察了他的面色、呼吸与精神状态。
“腺体摘除术后的疼痛是正常的，尤其是刚醒过来，神经敏感，痛感会更明显。”她一边检查，一边向郁阙解释。
“伤口目前没有明显感染迹象，但还需要密切观察几天。他现在的状态比较虚弱，主要是术后应激加上失血后的恢复期。”
“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，尽量少动颈部，尤其是腺体那个位置，不要去碰它，也不要用力转头或者低头太久。”
“疼痛如果实在忍不住，我们稍后可以给你适当用一点镇痛药，但能忍的话尽量先别用，让伤口自然愈合更重要。”
她转头对郁阙叮嘱道，“他刚醒，情绪和身体都很脆弱，这段时间一定要有人陪着。饮食先以流食和清淡为主，别急着让他下床。如果发现他发烧、伤口渗血或者疼痛突然加剧，立刻按铃叫我们。”
她交代完，护士在旁记录，随后医生又检查了一下输液和心电监护情况，确认无异常后才带着护士离开，临走前又回头叮嘱了一句，“有事随时按铃，别硬撑。”
郁阙认真点头，“我明白，医生，我会守着他。”
医生和护士离开后，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“滴滴”声和贺嘉衡略显急促的呼吸。
郁阙轻轻拉过椅子，在床边坐下，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，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背，声音很轻，“还疼吗？”
贺嘉衡没说话，只是微微摇了摇头，睫毛低垂着，呼吸依旧浅而小心，像是怕牵动颈侧那处伤口。
郁阙的目光落在他裹着纱布的颈侧，眉头不自觉地皱起，指尖悬在半空，最终还是克制地收了回来。
他握住贺嘉衡没有输液的那只手，掌心微微发热，声音低哑，“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，别乱动……也别忍着疼，要是难受就告诉我。”
贺嘉衡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他缓缓睁开眼，目光虚虚落在郁阙的脸上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又只是抿了抿唇，最终只是很轻地又叫了一声，“爸爸。”
郁阙的心像被狠狠攥了一下，他猛地收紧握着贺嘉衡的手，声音低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，“我在，我在这儿，嘉衡，别怕。”
贺嘉衡闭上眼，睫毛颤得厉害，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，没入鬓角。
他没有回应，但郁阙感觉到，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，轻轻回握了一下。
接下来这几天，贺嘉衡看着江允他们带过来的复习资料，“离高考还有100多天，会好起来的。”
“嗯。”贺嘉衡的情绪一直不高，“最近学校发生了什么。”
江允哑然，他在打听钟赋予的消息，“他们都想来看你，但是我拦着他们没有让他们来。”
江允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，“程星宁和于胤棠在一起了。”
“他呢？”贺嘉衡没说名字，但他们都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。
贺嘉衡疑惑地抬眼，目光落在江允紧绷的指节上。少年深吸一口气，像是终于下定决心，"你们...可能会订婚。"
"谁？"贺嘉衡怔住了，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。
江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声音压得极低，"你和钟赋予。"
他看着贺嘉衡骤然睁大的眼睛，看着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像被泼了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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