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，柳栖梧躺在雕花床上，听着窗外的风雪声，辗转难眠。白日里的相遇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——凌不疑冷冽的眼神，袁慎探究的目光，还有程少商跳脱的笑靥，都让她觉得，这座看似平静的京城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人和事。
阿芷“姑娘，您在想什么呢？”端着安神汤进来，见她睁着眼睛，不由好奇。
柳栖梧接过汤碗，轻声道：“阿芷，你说……凌将军那样的人，会是怎样的性情？”
阿芷“听说可凶了！”压低声音，“前几日还听说，他在城郊抓了三个劫道的，直接按军法处置了，连大理寺都插不上手。”
柳栖梧抿了口汤，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，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。她想起凌不疑攥着马缰的手，指节分明，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——那是常年握兵器才会有的痕迹。这样的人，该是习惯了杀伐决断的吧。
可不知为何，她总想起他掀开车帘时的眼神，那里面除了冷，似乎还藏着些别的什么，像被冰雪覆盖的火种，只消一点火星，便能燎原。
次日雪霁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，映出细碎的光斑。柳栖梧正在院中临摹《九章算术》，忽听管家来报：“小姐，程夫人派人来请，说今日府中有宴，邀您过去坐坐。”
柳栖梧有些犹豫。她素来不喜应酬，尤其是京中贵女的宴席，多半是比首饰、论才艺，她怕是应付不来。
柳宜“去吧。”恰好从书房出来，温声道，“程夫人是个通透人，少商那孩子也直率，你们或许能谈得来。何况，往后在京城立足，总少不了与人往来。”
柳栖梧点头应下，换了件月白色的襦裙，头上依旧只簪了支简单的玉簪。
阿芷看着急：“姑娘，好歹戴支珠钗吧？听说程府的宴席上，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。”
柳栖梧“无妨。”拿起书案上的算筹，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，“我本就不是来比美的。”
程府离柳家不过隔了两条巷弄，步行片刻便到。程夫人萧元漪是位身姿挺拔的妇人，虽穿着家常服饰，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武将的英气。见了柳栖梧，她温和地笑了笑。
萧元漪“早就听你父亲提起过，说他有个聪慧的女儿，今日一见，果然气度不凡。”
柳栖梧“夫人谬赞了。”依礼行礼，举止得体，倒让萧元漪暗暗点头。
宴席设在暖阁里，除了程少商，还有几位相熟的贵女。其中一位穿粉色衣裙的，是胶东王的女儿，裕昌郡主。她瞥了柳栖梧一眼，见她衣着素净，眼中便带了几分轻视。
裕昌郡主“这位就是柳伯父家的姐姐？”端着茶杯，慢悠悠地说，“听说在桂阳待了十几年，难怪看着面生。”
程少商最是看不惯她这副样子，立刻怼道：“郡主这话就不对了，桂阳怎么了？柳姐姐说那里的星空比京城清楚多了，还能看见银河呢！”
裕昌郡主嗤笑一声：“女子家学什么观星？不如多学学女红针黹（zhǐ），将来也好嫁个好人家。”
柳栖梧没接话，只是安静地坐着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算筹。她知道，与这种人争辩是无用的，只会徒增烦恼。
正在这时，外面传来脚步声，伴随着清朗的笑语。
程止“母亲，我回来了。”
众人抬头望去，只见程止和袁慎走了进来，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。
他目光一扫，很快便落在柳栖梧身上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。
袁慎“柳姑娘也在。”
裕昌郡主见了袁慎，脸上立刻堆起笑容：“善见哥哥，你可算来了！方才我们还说，要请你评评，谁的棋艺更好呢。”
袁慎却像是没听见，径直走到柳栖梧身边，低声道：“昨日说的《九章算术》注本，我带来了，等会儿给你。”
这话一出，暖阁里的目光都聚在了柳栖梧身上，有好奇，有探究，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。裕昌郡主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，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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