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中夜宴设在澄瑞亭，四周挂着琉璃灯，映得满池荷叶都泛着青光。
柳栖梧跟着程少商坐下时，见凌不疑和袁慎已分坐两侧，前者一身玄色朝服，腰悬玉带，正垂眸听着身旁官员说话；后者穿着月白锦袍，手持折扇，目光轻轻扫过她这边，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陛下出题时，果然是道复杂的“均输”难题：“今有五人分五钱，甲得三分之一，乙得四分之一，丙得五分之一，丁得六分之一，戊得几钱？”
众臣一时低语纷纷，柳栖梧刚要提笔演算，就见袁慎已在纸上写好答案，悄悄推到她面前。
袁慎“戊得六十分之十三，用通分法最是简便。”
她抬头时，正对上袁慎含笑的眼，刚要道谢，却见凌不疑从怀中取出个小竹筒，里面装着几枚刻着数字的竹牌，轻轻放在案上。
竹牌排列的顺序，正是解题的步骤，比袁慎的解法更省了两步运算。
柳栖梧看着那两处世解，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，最终用凌不疑的方法报出答案，引得陛下连连称赞：“柳家有女，果然聪慧！”
夜宴散后，柳栖梧跟着程少商往回走，路过御花园的假山时，见袁慎站在月洞门旁等她，手里拿着个锦囊。
袁慎“方才见你演算时，笔尖有些干涩，这是上好的徽墨，磨出来的墨汁细腻，写起来更顺滑。”
柳栖梧接过锦囊，正要说谢，忽听假山后传来脚步声，凌不疑提着盏灯笼走出来，灯笼的光晕在他脚下铺开。
凌不疑“夜深露重，姑娘的鞋履单薄，恐沾了寒气。”他将灯笼递给她，“这灯笼里点了艾草，能驱蚊虫。”
灯笼的竹柄温热，显然被人握了许久。柳栖梧提着灯笼，看着袁慎递来的墨锭在月光下泛着莹光，忽然觉得这微凉的夜，竟也藏着几分暖意。
几日后，柳栖梧在书房整理算草，见案头堆着两摞纸：一摞是用袁慎送的徽墨写的，字迹圆润饱满；另一摞是用凌不疑给的油烟墨写的，墨迹乌黑挺括。
阿芷端着茶进来，笑着说：“小姐，您这案头的东西，倒像是两位公子比着送的呢。”
柳栖梧被她说得脸颊发烫，刚要斥她多嘴，就见管家匆匆进来：“小姐，凌将军派人送了些冰块来，说近日天热，让您镇些酸梅汤解暑。”
正说着，袁慎的随从也来了，手里提着个食盒：“我家公子说，听闻小姐怕热，特意让人做了冰镇银耳羹，用井水镇了一下，最是爽口。”
柳栖梧看着院里搬运冰块的仆人和食盒里晶莹的银耳羹，忽然想起程少商说的话——这两人，似乎真的在暗暗较着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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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午后，柳栖梧去西市的刻书坊取新印的算学册子，刚走到门口，就见凌不疑站在坊内，正看着工匠雕刻算筹的木模。
凌不疑见她来了，指了指案上的木模：“之前见你用的算筹长短不一，让人按《夏侯阳算经》里的规制做了新模，刻出来的算筹误差不超过半分。”
柳栖梧拿起一根试做的算筹，果然长短粗细都恰到好处，竹面还烫了层薄蜡，摸起来光滑顺手。
柳栖梧“将军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。”
凌不疑“算学之道，本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。”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册子上，“这是你整理的演算心得？”
柳栖梧点点头，刚要说话，就见袁慎笑着走进来，手里拿着本蓝布封皮的书。
袁慎“栖梧，我把你上次讲的‘重差术’整理成了图谱，配上例题，你看看是否妥当。”
那图谱画得极为精细，山川、楼宇的比例都标注得清清楚楚，旁边还贴着柳栖梧之前画的草图，显然是对照着她的笔迹描摹的。
柳栖梧翻着图谱，听着身旁两人低声讨论着刻模的比例和图谱的标注，忽然觉得，这寻常的日子，就像她演算的方程，看似复杂，却在一步步推演中，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脉络。
傍晚时分，柳栖梧坐在廊下看那本图谱，见凌不疑送的算筹被阿芷插在个青瓷瓶里，摆在图谱旁，与袁慎送的银算筹遥遥相对。
夕阳的金辉洒在上面，竹筹泛着温润的光，银筹闪着细碎的亮，倒像是一幅安静的画。
她拿起一支竹筹，又拿起一支银筹，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——原来有些心意，不必说破，早已藏在每一处细微的关照里。
作者我都有点心疼袁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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