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夏后的润文馆被蝉鸣浸得透湿。柳栖梧抱着刚修补好的《脉经》穿过回廊，忽见宋青沼蹲在荷花池边，正往水里放盏琉璃盏。
碧叶田田的池面上，那盏灯随着涟漪轻轻晃，烛火透过琉璃映出细碎光斑，倒比池底的游鱼还要灵动。
柳栖梧"宋公子又在弄这些新奇玩意儿。"停在廊下笑着问。
宋青沼仰头望过来，手里还捏着片刚摘的荷叶："前几日得了块西域琉璃，想着浸在水里好看。"
宋青沼起身时衣摆扫过池沿，带起的水珠溅在青石上，"柳姑娘是来还书？"
柳栖梧"嗯，上周借的《千金方》看完了。"将书递过去，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竹篮里，"这是......"
宋青沼"新采的莲蓬，刚剥了些莲子，加了冰糖熬了羹。"
宋青沼自然地接过书，另一只手提起竹篮，"医馆后院的药晒得差不多了吧？我让小厮去帮忙收了。"
柳栖梧心头微暖，却还是摇头："多谢好意，阿竹一个人能应付。倒是你，总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，不怕耽误了课业？"
宋青沼"应付院试还是绰绰有余的。"
宋青沼笑得坦荡，忽然朝她身后努了努嘴，"说起来，陆兄昨日还在经阁抄你的《脉经》呢，说是笔法特别，想学着练练。"
柳栖梧回头时，正撞见陆徜抱着摞书从月洞门出来。
少年穿着件半旧的青布短衫，袖口卷到手肘，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点墨痕。他显然是听见了方才的话，脚步顿了顿，耳根泛起薄红，低头匆匆往相反方向走。
柳栖梧"陆公子等等！"快步追上去，在石阶前拦住他，"你的《春秋》注本，前日落在我那里了。"
陆徜怀里的书摞得太高，他腾不出一只手来挠了挠鬓角："不急。"
柳栖梧"怎么不急？"从袖中取出个蓝布书套，里面裹着本边角磨圆的书，"我在里面夹了些注解，或许...能帮上忙。"
书套是用她做剩的襦裙料子改的，上面绣着几茎兰草。陆徜接过时指尖碰到她的，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，怀里的书哗啦啦掉下来大半。
宋青沼慢悠悠跟过来，弯腰帮着捡书，却故意拿起本《楚辞》
宋青沼"陆兄也看这个？我记得柳姑娘前日还在找'沅有芷兮澧有兰'的注解。"
陆徜手指捏紧了那本《春秋》，指节泛白："随便翻翻。"
柳栖梧"我倒觉得陆兄解的'香草美人'很有意思。"
柳栖梧蹲下来时，发间的木簪滑落，正掉在陆徜脚边。
少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手接住，那支素面木簪上还沾着点她发间的桂花油香。
柳栖梧“谢谢”
柳栖梧接过木簪时，发现他掌心竟沁出了汗。
三人蹲在地上捡书的模样，引得路过的学童窃笑。
宋青沼率先起身，掸了掸衣上的灰："时辰不早了，我请二位去街口的'知味斋'吃碗杏仁酪？"
陆徜"不了，"已经将书重新抱好，"我还要去给先生送誊本。"
柳栖梧也站起身："我娘让我早点回去煎药。"
宋青沼看着两人几乎同步的拒绝，眼底的笑意淡了些
宋青沼却还是拱手道："那改日再约。"
陆徜抱着书往经阁走，走了几步忽然停住，回头时正对上柳栖梧望过来的目光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蝉鸣仿佛都静了静，只有池面上的琉璃灯还在轻轻晃，将碎光投在两人脚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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