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雾破外城防，画裂血痕连

第五章 雾破外城防，画裂血痕连

天刚蒙蒙亮，北城外城的防线就塌了。

不是被攻城锤砸破的，也不是被箭雨射穿的，是被雾里钻出来的邪祟搅乱的。那雾像活过来的毒蛇，顺着城墙缝隙往里钻，沾到的士兵眼神瞬间发直，手里的刀枪胡乱挥舞，嘴里喊着“雾里有金子”“跟我去享福”，转眼就和身边的同袍打作一团。

“住手！那是邪雾迷心！”段艺璇在城头嘶吼，长枪横扫，挑飞一个举刀砍向亲兵的士兵。可雾太浓了，邪祟像潮水似的涌，她刚把这边的乱兵按住，那边又传来惨叫声——一个老兵抱着头往城墙下跳，嘴里还念叨“雾里有人等我”。

“将军小心！”亲兵猛地将她往旁边一拽。

段艺璇踉跄着躲开，右臂却被身后发狂的士兵划了一刀，铁甲被劈开个口子，血瞬间涌了出来，顺着胳膊肘往下滴，滴在城砖上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。她反手敲晕那士兵，捂着伤口咬牙道：“结阵！背靠背守着，别让雾沾身！”

可已经晚了。外城的哭喊、厮杀、邪祟的尖啸混在一起，像一把钝刀在割人心。段艺璇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士兵，看着雾里不断倒下的身影，心口像被巨石压住，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腰间的镇魂玉烫得惊人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烫，像是在急着传递什么消息。

“将军！内城吊桥还能收！您先撤，我们断后！”亲兵浑身是血，举着盾挡在她身前。

段艺璇没动，银甲上的血顺着甲片往下淌，她死死盯着城外那片翻涌的浓黑：“撤？撤了外城，内城就是下一个！我爹教过我，守城守的不是墙，是身后的人！”她握紧长枪，刚要往前冲，右臂的伤口突然一阵剧痛，疼得她眼前发黑——那伤口比看着深，血已经浸透了铁甲。

就在这时，十里外的竹林画室里，杨冰怡正对着《临安城防图》补画垛口。案上的血墨刚研好，她指尖的伤口还没愈合，沾着墨的指腹微微发颤。忽然，画纸上靠近外城的城墙处，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缝，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的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杨冰怡心头一跳，赶紧拿笔去补，可笔尖刚触到裂缝，那缝就“咔”地扩大了些，裂缝里渗出淡淡的黑气，和城外的噬魂雾一模一样。更让她心惊的是，裂缝边缘的血墨在一点点晕开，晕开的节奏忽快忽慢，竟和她昨夜梦见段艺璇挥枪时的呼吸频率，分毫不差。

“段将军……”她下意识念出声，手心的冷汗沾湿了笔杆。

“杨姑娘！将军让送伤药来！”院门外传来亲兵急促的喊声。

杨冰怡慌忙开门，只见亲兵胳膊上缠着布条，布条上的血还没干透，手里捧着个小陶罐：“外城破了，将军右臂被发狂的士兵砍了一刀，这是军医配的止血药，让您……让您别担心，她能守住。”

杨冰怡接过药罐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亲兵胳膊上的血布条。就在触到的瞬间，她案上的画突然“嗡”地一声亮了——那道城墙裂缝边缘的血墨猛地炸开，晕出的红痕竟和布条上的血渍形状完全重合，连渗开的纹路都分毫不差！
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杨冰怡惊得后退一步，看着画中越来越明显的裂缝，再看看亲兵带血的布条，浑身发冷。她终于明白祖父旧册里那句“画结界者，心魂系于守城人，城伤则画裂，人血则墨沸”是什么意思了。

段艺璇的伤，正通过那说不清道不明的“心魂相契”，活生生映在了她的画上。

“外城……伤得重吗？”杨冰怡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亲兵红着眼摇头：“将军不让说，但雾里邪祟越来越多，兄弟们快撑不住了……”

杨冰怡攥紧药罐，指节发白。她转身跑回画室，看着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缝，看着裂缝里渗出的黑气，突然抓起案头的狼毫笔，蘸满还带着体温的血墨，朝着裂缝狠狠补了下去：“段艺璇，你不准有事！这城，我们一起守！”

笔尖落下的瞬间，画中的裂缝猛地一缩，血墨在裂缝处凝成一道淡淡的红光。而此时的北城头，段艺璇正捂着流血的右臂挥枪挡开一个发狂的士兵，忽然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阵暖意，像是有人用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那里，疼痛竟奇异地减轻了几分。

她抬头望向竹林的方向，雾还浓，但心里那股沉甸甸的恐慌，却淡了些。她知道，那画室里的人，正在用笔墨和她一起扛着——哪怕画裂了，血淌了，这城，也不能塌。

画纸上的裂缝暂时稳住了，但那道暗红的血痕，却像一根无形的线，一头拴着城头浴血的将军，一头拴着画室补画的姑娘，在这蚀骨的邪雾里，越缠越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