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中的吊桥在风中摇晃，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方祁踩上第一块木板时，听见脚下传来细碎的哭声。
“等等。”他猛地收回脚，“桥下有人。”
白砚一把拽住他的后领：“是引魂。谪仙阁外围布满了吞噬生魂的阵法。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，轻轻抛向桥下。铜钱还未落入雾中，就被无数苍白的手争抢撕碎。
王婉兮指尖燃起一簇青火：“跟紧我的脚步，千万别——”
她的话戛然而止。雾气中突然伸出三条红绸，闪电般缠住三人手腕。方祁只觉得眼前一花，再睁眼时已站在一座朱红楼阁前。檐角铜铃无风自动，每响一声，他的太阳穴就跟着刺痛一下。
“嘶.......”
“欢迎三位贵客。”
红伞少女倚在门边，伞面上沾着的雨水竟是血红色。她笑盈盈地展开三把油纸伞：“阁主久候多时了。”
方祁没有接伞。他盯着少女腕间的银铃，那上面刻着熟悉的云纹——和师父剑穗上的纹样一模一样。
“我师父在哪？”
少女歪了歪头：“小师弟怎么一见面就问这个？”她突然凑近方祁耳边，“你不如先问问，那位沈公子为何会有我们谪仙阁的往生印？”
白砚的剑突然横在两人之间：“带路。”
穿过九曲回廊时，方祁注意到廊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刻痕。每走过七步，就能看见一道较深的划痕，旁边用小字标注着“三百二十七”之类的数字。最新的一道旁边，墨迹还未干透：
【第三百二十八次轮回·神性觉醒提前】
“到了。”少女在一扇雕花门前停步，“阁主只见小师弟一人。”
白砚刚要反对，门内突然传来苍老的声音：“无妨，都进来吧。”
室内光线昏暗，只有一盏青铜灯幽幽燃烧。灯后坐着个戴面具的白衣人，十指交叉置于案上。方祁的视线却立刻被墙上悬挂的画卷吸引——画中粉发少年持剑而立，眉心的曼陀罗花纹正与沈奕手背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“很熟悉对吗？”阁主轻笑，“这是神明的画像。”
“你不是我师父？你是谁？”方祁此时突然警惕起来，他原以为师父是慕清玄，可这人是？
这时，王婉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渗出黑血。白砚急忙扶住她，脸色骤变：“你下毒？”
“只是让她暂时安静些。”阁主抬手示意少女将王婉兮带下去，转头看向方祁，“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。”
方祁握紧拳头：“我师父在哪？沈奕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第一个问题......”阁主摘下面具，露出与慕清玄一般无二的面容，可却少了那份潇洒感，“我就在这里。”
方祁如遭雷击。这张脸确实是师父，可眼神却冰冷陌生。
“至于沈奕...你不觉得自己很迷茫吗？”阁主——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，“你自己看吧。”
镜中浮现出沈奕的身影。他跪在血泊里，左手已经彻底变成诡异的蓝色晶体，正一寸寸向心脏蔓延。最可怕的是他的表情，右眼流着泪，左眼却带着疯狂的笑意。
“他在同时经历两个轮回。”师父轻声道，“一个记得所有过往，一个正在重蹈覆辙。”
“你觉得他和你是在经历哪一个？”
镜面突然剧烈震动，沈奕似乎感应到什么，猛地抬头。他的嘴唇开合，镜外三人清楚地读出了那句话：
【别相信他】
白砚突然拔剑刺向铜镜:“够了！”
剑尖刺入镜面的瞬间，整座谪仙阁剧烈摇晃。方祁脚下的地板突然塌陷，坠落的刹那看见阁主袖中滑出一把熟悉的柳叶匕首——正是当初慕清玄送他的那把。
他慌忙的看向腰间，腰间的匕首还在，“你怎么也会有柳叶？”
“哦～这不是系统奖励吗？你不知道？”
“那是——”
“小心！”白砚扑过来抓住方祁的手，却被一道红绸缠住脖颈。千钧一发之际，方祁怀中的灰烬地图突然燃烧起来，化作火凤撞向阁主心口。
爆炸的气浪将方祁掀出窗外。坠落时他看见阁主面具碎裂，露出的半边脸正在腐烂脱落，而铜镜中的沈奕已经彻底被蓝色晶体吞噬。
“抓住我！”
一道银光闪过，沈奕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。他的左臂完全晶体化，右眼却恢复清明，死死抓住方祁的手腕。两人重重摔在庭院里，滚落时方祁听见骨骼断裂的脆响。
“你......”方祁挣扎着爬起来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。
沈奕的晶体左臂正在快速修复伤口，但每愈合一寸，就有新的裂纹出现。更可怕的是他的右眼，瞳孔中浮现出细小的曼陀罗花纹，正与方祁心口的印记相互呼应。
“听好，我想起了。”沈奕的声音嘶哑得可怕，“阁主是初代神明的残魂，他需要你的身体完成传承。三百二十八次轮回，都是为了......”
一道红绸突然贯穿他的胸膛。
“真是感人的重逢。”阁主飘然而至，手中红绸滴着血，“可惜你永远学不会闭嘴。”
方祁的视野突然一片血红。他看见白砚浑身是血地冲过来，看见王婉兮挣脱束缚甩出符咒，但最清晰的却是沈奕染血的嘴唇。
那个口型分明在说：
【杀了我】
当方祁的匕首刺入沈奕心口时，整个时空仿佛静止了一秒。紧接着，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出刺目蓝光。方祁最后看到的，是沈奕解脱般的微笑，以及自己手上突然浮现的——
曼陀罗花纹。
“不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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