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承

蓝光消散时，方祁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。脚下是镜面般的湖，倒映着无数破碎的画面——每一次轮回里，沈奕手持利刃刺向“方祁”心口的场景。

他？在杀我？

“这是往生湖。”

阁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方祁转身，看见慕清玄模样的老者站在水面上，衣袖无风自动。那些轮回的画面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条发光的小径。

“三百二十八次。”阁主轻点水面，涟漪中浮现出沈奕晶体化的身影，“他每次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”

“你说他是爱你呢？或者只是想杀你一次又一次。”

方祁的指尖无意识抚上心口，那里的曼陀罗花纹正在隐隐发烫:“什么选择？”

“杀死神性。”阁主叹息，“就像杀死一部分他自己。”

水面突然剧烈震荡。沈奕的身影从湖底升起，银发尽数转黑，左眼的金色与右眼的蓝光交织成诡异的光晕。他每走一步，就有新的晶体从皮肤下刺出。

“你看，”阁主指向沈奕心口蔓延的蓝色纹路，“这是‘逆时之毒’。每次轮回重启，毒性就加深一分。”

方祁突然想起洞中沈奕撕扯自己手臂的画面——那不是失控，是在阻止毒素扩散。

“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”

阁主衣袖轻挥，水面浮现出两个交织的命轮：“因为只有你能打破循环，这个循环是他借用你的能力一次次的杀死你自己。”他的指尖点在方祁眉心，“你不觉得可笑吗？神性又不是敌人，而是传承的钥匙。”

剧痛袭来。方祁看见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——

初代神明陨落前，将神格一分为二。人性归于眼前人，一份远在别的位面，可因为身处轮回，无法打破轮回离开这里。

神性则因为人性的轮回渐行渐远，因此初代神明无法将其二者合一，承接完整的......

自己则是天地孕育出的第二代神种，可以成为第二代神明的！只是因为沈奕，让自己陷入了被“杀”轮回，被“杀”轮回的死循环。

“啊！”

记忆突然中断。沈奕的晶体手臂贯穿了阁主胸膛，黑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。他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：“老东西......你又多嘴。”

阁主的身躯开始崩解，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：“终于等到你了......真正的传承者。”

方祁想要上前，却被突然出现的白砚拦住：“别过去！他现在是——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方祁推开白砚的手，"所以我更要去，我要问清楚。"

水面在脚下碎裂。方祁坠落的瞬间，看见沈奕右眼流下一滴蓝色的泪。那滴泪珠在空中化作晶莹的曼陀罗，正好落在方祁心口。

仿佛有万千星辰在血脉中炸开。

方祁再睁眼时，发现自己飘浮在虚空，对面是彻底晶体化的沈奕。无数光带缠绕在两人之间，每一根都连接着心口的曼陀罗花纹。

“这次......”沈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“换你来选。”

“沈奕，你还真是对我爱恨有加呢！”

左侧浮现神性方祁的身影，粉发金瞳，指尖跳动着传承之火；右侧是浑身浴血的人性方，手中握着破碎的柳叶匕首。

方祁突然明白了阁主的话。

这不是善恶之争，而是传承必须的平衡。神性承载力量，人性维系本心。三百多次轮回里，沈奕固执地想要保住后者，却让二者愈发失衡。

“你可曾想过，不那么区别对待？两个都是我，你却次次杀我？”方祁一字一顿的，突然露出了沈奕头皮发麻的笑容，那个笑容他在神性方祁身上看到过很多次。

“本帝全都要就是了。”

方祁同时握住左右两侧伸来的手，“沈奕，你永远别想不爱。”

虚空骤然亮如白昼。晶体外壳寸寸剥落，露出方祁原本的面容。粉发与黑发交织成星河，将两人包裹其中。沈奕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，最清晰的是系统最后的提示：

【检测到方祁完整神格】

【轮回终止程序启动中】

【......无效】

当光芒散去时，谪仙阁已经消失不见。三人站在晴空下的山巅，远处是初升的朝阳。沈奕的银发恢复如初，只有左眼还残留着一点金色碎光。

“结束了？”王婉兮不确定地问。

白砚看着掌心消散的符咒，长舒一口气：“看来是......”

话音未落，方祁突然倒下。他心口的曼陀罗完全绽放，化作光茧将人包裹。沈奕慌忙接住他，却发现光茧中传来平稳的心跳。

“不是结束。”熟悉的声音从光茧中传出，带着几分调侃，“是新的轮回开始了~”

沈奕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个语气，分明是......

光茧碎裂。站起来的方祁眨了眨异色双瞳，左金右黑，发色泛起淡淡的粉。他伸了个懒腰，突然凑到沈奕耳边：

“这次，可要好好看着我啊~”

方祁久违地感到一阵舒畅，这感觉虚幻得像场梦。但此刻他真切拥有了力量，性格也莫名贴近了自己曾设想过的模样。更让他心头微动的是——他好像喜欢上了沈奕。

这情愫究竟源于过去的记忆，还是另一个“自己”的影响？他一时分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