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宗立派？

“总算甩掉了……”他望着丽国的方向，眉头微蹙，“父亲，不是儿子不孝，只是她那边……我必须去见她一面才安心。”

稍作歇息，他辨明方向，朝着大蜀境内走去。起初的路还算好走，沿途能遇上不少行商和江湖客，茶馆酒肆里，总能听到各种奇闻异事。

“听说了吗？南边那街边里，总站着个疯老头，天天对着石头说话，说什么‘天要变了’，神神叨叨的。”

“何止啊，纤玉宗下个月要开山门选弟子了，据说这次的头名能得一本失传的剑法呢！”

“我倒听说谪仙阁最近有动静，听说里面出了一件稀世珍宝，前段时间引得不少高手在那里厮杀.......”

“说的什么？我还说这件事就是谪仙宗参与的呢。”

萧景渊一路听着，偶尔也会搭话问几句，倒也不觉得枯燥。可随着他越往南走，踏入大蜀腹地，耳边的传闻渐渐变了味道。

茶馆里，不再是江湖秘闻，取而代之的是茶客们热议的新律法。“听说了吗？朝廷新出的税法，农户交粮能按收成折算，遇着灾年还能减免，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。”

酒肆中，醉醺醺的汉子拍着桌子赞叹：“咱们这新来的那位大人，真是个清官！前几日查抄了那克扣赈灾粮的劣绅，当场就把粮食分还给咱们这些百姓，这样的官，打着灯笼都难找啊！”

路边的孩童追跑嬉闹，嘴里唱着新编的歌谣，说的是驿站修到了村口，来往方便了，连带着村里的果子都能卖到更远的地方。

田埂上，农人忙着春耕，脸上带着踏实的笑意，比起丽国边境偶有的萧索，这里处处透着一股安稳兴旺的气息。

萧景渊走在大蜀的官道上，看着眼前这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，心中不禁感慨：“看来除了丽国近年来的风波，周边的国家，倒是真的一派繁荣昌盛啊......”他脚下的步子更急了些，不知她在这样的地方，如今过得怎么样了。

有没有在意过他们。

“嗯？你做什么？！”萧景渊忽的惊呼。————

茶馆里人声嗡嗡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，惊堂木拍得震天响。

慕清玄斜倚在竹椅上，指尖捻着块桂花糕，慢悠悠往嘴里送，另只手转着折扇，扇面半开半合，遮住半边带笑的眼。

自他们偷到物件之后，日子便懒了下来，每日泡在这茶馆里听江湖野闻，赏给跑堂小二的碎银流水似的，偏花的是对面秀姜的钱，他倒半点不心疼，指尖敲了敲桌面，唤人再添碟瓜子。

“老先生这话偏颇了。”他含着糕点说话，声音有点含糊，折扇“唰”地展开，挡住迎面飘来的茶雾，“那萧景珩是什么人物？便是丽国翻了天，他屁股底下的位子也稳如泰山。”说罢抬眼，朝对面端坐的秀姜挑了挑眉，眉峰微蹙，像是在说“你瞧这先生说的”。

说书先生被打断也不恼，哈哈一笑：“这位侠士说得在理！要说萧景珩此刻正头疼——丽国皇帝龙驭上宾的消息，他到底捂不捂得住哟……”

秀姜指尖捏着茶杯，茶沫在杯沿聚了又散。他没接说书人的话，只淡淡开口，声音压过周围的嘈杂：“捂不住了。”目光落在窗外，街面上行人匆匆，卖花姑娘的吆喝声飘进来，混着茶馆里的喧嚣，倒衬得他这话格外清晰。

邻桌两个穿短打的汉子正扒着花生说话，嗓门敞亮：“前阵子琼都那场乱子，听说死了不少人，连城墙根下都堆着棺木……”

慕清玄听见了，折扇“啪”地扣在桌上，震得碟子里的瓜子蹦了两颗出来。他身子微微前倾，脸上那点漫不经心淡了些，眼神里说不清是探究还是别的什么：“萧景珩能压下来？”

秀姜抬眼，对上他的目光，只“嗯”了一声，尾音轻得像茶烟。

“啧，”慕清玄往后靠回椅背上，指尖敲了敲扇面，语气带了点戏谑，“你倒是真信他。”

话音刚落，秀姜接下来的话像块小石子投进水里，让他脸上的笑霎时凝住。“萧景渊前些日子甩了暗卫，往大蜀去了。”

“哦？”慕清玄挑眉，刚要去拈瓜子的手顿在半空，“那小子是奔着你皇姐去的？萧景珩能放他走？”

“人都出了城，”秀姜端起茶杯抿了口，茶渍沾在唇角也不在意，“萧景珩同不同意，还由得他？”

“也是这个理。”慕清玄抓过碟子里最后一颗花生，指尖捏着抛了抛，准确丢进嘴里，咯嘣一声咬碎了。他扬声朝柜台喊：“小二，再上盘盐水花生！”

跑堂的应着“来咯”，端着花生盘穿过拥挤的桌椅，木托盘在人群里磕碰出轻响。慕清玄接过盘子推到中间，又问：“那小子去了大蜀找你皇姐，之后呢？总不能一直待在那吧。”

秀姜瞥了他一眼，见他又抓起花生往嘴里塞，喉结动了动，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。他伸手拿过慕清玄手边那只喝了一半的酒盏，仰头一饮而尽，酒液顺着脖颈滑下，浸湿了领口一小块布料。

“之后便该闯江湖了。”他放下空盏，声音沉了些，眼底像是映着什么过往，“他得变得像皇姐那样，能独当一面。”说着忽然抬眼，“你那徒弟，就真不管了？”

慕清玄正剥着花生壳，闻言动作一顿，随即笑了，那笑意从眼底漫出来，倒像是松了口气：“不管了。”

“为何？”

“不为什么。”他把剥好的花生仁丢进嘴里，慢慢嚼着，“我能教他的都教了，剩下的路，得他自己走。”他顿了顿，看向窗外掠过的流云，声音轻了些，“况且跟着我，四面都是仇家，护不住他一世。”

你教他什么了？秀姜沉默片刻，指尖在茶盏沿摩挲着，忽然道：“好，我陪你。”见慕清玄看过来，又问，“那你下一步，打算往哪去？”

慕清玄放下花生，挺直了脊背，折扇“唰”地展开，扇面在他胸前轻摇，脸上是少见的认真，声音却掷地有声：“开宗立派！”

周围的说笑声仿佛顿了一瞬，秀姜张了张嘴，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，端起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表情。

好丢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