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，三人已收拾妥当。

方祁将最后一截木柴踢进余烬，白砚小心抹去地上的阵图痕迹，王婉兮则利落地将铜匕别回腰间，指尖在匕柄上叩了两下——那是她给自己鼓劲的小动作。

“走。”方祁率先起身，身影没入晨雾。

白砚小跑两步跟上，撞了撞王婉兮的胳膊：“昨晚想的配合，等下进城前找片林子试两招？”

“不用。”方祁眼尾扫过他，脚步没停，“路上看你的手速就知道，差得远。进城后找机会练，别耽误了卯时入瓮城。”

白砚“嘶”了一声，刚要反驳，却见王婉兮忽然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方祁，低声问：“入城文牒再确认一遍？别到了城门被拦下，那才叫笑话。”

方祁从怀中摸出三张折叠整齐的麻纸，晃了晃：“放心，上次在驿站补的，盖了蜀地七州通印。”

说话间，晨雾渐散，前方隐隐传来人语马嘶。再走片刻，一道青灰色的城墙轮廓刺破地平线，随着脚步前移，轮廓愈发清晰——那是蜀都的外郭城，墙高近丈，砖缝里生着的青苔都透着股规整气。

离城门还有半里地，已是车水马龙。各色商旅推着独轮车、赶着骡马，车斗里装着蜀锦、竹编、瓷器，还有从东洲贩来的香料、从北境转道而来的琉璃珠。行人们大多穿着浆洗妥帖的衣衫，脸上带着赶路的疲惫，却难掩几分对蜀都的期待。

“嚯——”白砚忍不住低呼一声。

眼前的景象实在热闹得惊人。城门下没设关卡，只有两队披甲士兵分立两侧，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，却并不盘查，只偶尔帮推着重物的百姓搭把手。

城门洞上方悬着块黑漆匾额，上书“安福门”三个鎏金大字，笔力浑厚，透着股安稳气象。

入城的人流像条活水，源源不断涌进城门。王婉兮跟着人群往前走，耳中灌满了南腔北调的吆喝：“蜀锦便宜卖咯！十文一尺，带花的十五文！”“刚出炉的糖油果子，热乎的！”“住店不？城南迎客楼，管三餐！”

抬眼望去，城内更是另一番天地。主街宽得能容四辆马车并行，青石板铺得平平整整，缝隙里连草都少见。街两旁店铺林立，酒肆的幌子、布庄的招牌、钱庄的幡旗，五颜六色招摇着，风一吹，倒是响成一片。

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街上的行人。有挎着菜篮的妇人，篮子里装着水灵的青菜、活蹦乱跳的河虾；有背着书箧的书生，边走边和同伴争论着什么；还有几个穿着短打的孩童，手里攥着糖人，追着一辆卖花车跑了一路。

“听说了吗？今年秋闱设在蜀都，各地举子来了快三千人！”

“何止举子，这个月的武场大比才叫热闹，据说连北境的武士都要赶来呢！”

“那是，咱们大蜀如今兵强马壮，又开了互市，哪个不羡慕？你看街东头那几家波斯商行，去年才开的，如今生意火得很！”

身旁两个老者拄着拐杖闲聊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进三人耳中。

王婉兮脚步微顿，视线扫过街对面——果然，有家铺子门楣上刻着看不懂的花纹，几个高鼻深目的商人正和伙计比划着讨价还价，柜台上摆着的玛瑙杯在阳光下闪得晃眼。

“别停，先找住处。”方祁的声音从前面传来，他已走出数步，正回头看她。

王婉兮快步跟上，眼角余光瞥见街角的告示栏前围满了人。走近了才看清，栏上贴着十几张告示，最上面一张用朱砂写着“武场大比规程”，下面密密麻麻挤满了看客，有捋着袖子的壮汉，也有背着刀剑的武人，个个伸长了脖子，嘴里啧啧有声。

“规程出来了？”白砚眼睛一亮，就要挤进去看。

“先找地方落脚。”方祁一把拉住他，指了指街旁一块木牌，“上面写着‘西市客舍’，往里走三百步。”

王婉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木牌旁站着个店小二，正挥着抹布招呼客人：“客官住店不？有上房有通铺，上房带窗，能看见街景！”

“就这家。”方祁当机立断，率先朝客舍走去。

店小二见三人过来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：“三位客官里面请！打尖还是住店？”

“住店，三间上房。”方祁掏出文牒递过去。

店小二接过文牒扫了一眼，又上下打量三人一番，目光在王婉兮腰间的铜匕和方祁背着的长剑上顿了顿，随即堆起笑：“原来是外地来的侠士！上房有，刚收拾出来的，跟我来！”

穿过客舍大堂，后院果然清净。店小二领着三人上了二楼，推开三间相邻的房门：“三位看看，这房敞亮不？”

王婉兮推开自己那间的窗户，窗外正对着西市的一角，能看见商贩们卸货的忙碌身影，还有远处一座朱红色的阁楼，檐角挂着的铜铃随风轻响。

“就这吧。”她转身，从包袱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，“先住三天。”

店小二收了钱，眉开眼笑：“好嘞！三位有吩咐随时喊我！对了，今晚西市有灯会，客官们不妨去看看，热闹得很！”

“灯会？”白砚眼睛又亮了。

“嗯呐，每月初一十五都有，这不一到初一，城里更热闹了嘛！”店小二说着，又凑近了些，压低声音，“听说今晚知府大人还要亲自出来赏灯呢，可见咱们蜀都多太平！”

方祁没接话，只挥了挥手让店小二退下。等房门关上，他才看向两人：“先休整半个时辰，然后去武场报名。白砚，你把锁灵阵的细节再理理；婉兮，等下路过兵器铺，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暗器，你的匕首太短，远程吃亏。”

“你的觉醒能力攻击力不成，还是要把灵气注入武器去战斗。”

王婉兮点头，手已按在了窗沿上，目光穿过喧闹的街市，落在远处那座高耸的城楼顶端。那里飘扬着一面蜀字大旗，在风里舒展得猎猎作响。

武场大比，就在这座繁华的城里。

方祁的声音继续着，“武场大比要赢，然后才能去纤玉宗参加宗门选拔比赛，

文场……恐怕不行了，与我们先前了解的情报有偏差。不过……不影响我们和那些人战斗。”

“不要松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