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。保姆车停在林薇公寓楼下，像一个悬浮在现实之外的茧。
手机从发出那条微博后就彻底陷入疯狂。提示音、震动、屏幕闪烁，从未停歇。助理小周的电话已经打爆了林薇的两部工作手机，微信消息像雪崩一样层层叠叠。
林薇却只是靠在椅背上，闭着眼，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。肾上腺素退去后，一种职业性的、近乎冷酷的评估开始在脑中高速运转：粉丝脱粉的规模预估，代言解约的风险等级，南派三叔和《藏海花》片方的怒火应对预案，公关声明该在第几波舆情发酵时放出……七年的经纪人生涯，早已将“危机处理”刻进了她的骨血里。
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上她冰凉的手背。
她睁开眼。张康乐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，很近。他把她那部还在疯狂震动的手机抽走，直接关了机，随手扔到对面的座椅上。
“别想了。”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，“天塌下来，也等明天。”
林薇想扯出一个惯常的、安抚性的笑容，嘴角却沉重得抬不起来：“康乐，这不是小事。你刚拿影帝，《藏海花》那边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张康乐打断她，手指却收紧了，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，“我知道代价是什么。可能掉代言，可能被骂‘恋爱脑毁神格’，甚至可能丢了张起灵这个角色。”23
他顿了顿，目光沉沉地锁住她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奇异平静：“但我更知道，如果今晚我买了那张照片，继续把你藏在阴影里，继续演那个完美无缺的‘影帝张康乐’……薇姐，我拿到的所有奖杯，就真的只是镀金的枷锁。”
林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她看着他眼底清晰的倒影，看着那里面不再掩饰的、属于“张康乐”这个人的疲惫和渴望，而非“影帝”的光环。七年了，她推着他、护着他，为他挡掉明枪暗箭，替他规划步步登云梯，却似乎从未真正看清过，这个被她一手从青涩少年塑造成神坛顶端的男人，内心深处究竟要什么。
“值得吗？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，“为了一个……名分？”那个在名利场中显得如此天真而奢侈的词。
张康乐忽然笑了。不是镜头前那种精准控制的、或阳光或疏离的偶像式笑容，而是带着点无奈，又揉碎了所有温柔的、属于人的笑容。他松开她的手，指尖却抚上她无名指根部那道浅浅的戒痕，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。
“不是名分，薇姐。”他的指腹带着薄茧，摩挲过那微凹的皮肤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，“是归处。”
“就像七年前，在那个破排练厅，所有人都笑我像个傻子，只有你递给我那瓶水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回忆的温度，“从那一刻起，我就知道，无论这条路上是刀山火海还是花团锦簇，能让我觉得踩在地上、像个活人的地方……只有你身边。”
车厢里陷入一片沉寂。只有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。
七年来的所有画面——他的狼狈与荣光，她的强硬与脆弱，那些在高压下彼此支撑的默契，在无人处悄然滋生的情愫，在生死边缘迸发的恐惧与依赖——此刻都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，冲垮了林薇心中那道名为“经纪人职责”的堤坝。
她反手，第一次，主动地、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。指尖冰凉，掌心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暖意。
“那就一起扛。”她说，声音不高，却斩钉截铁。
张康乐眼底瞬间爆发的光亮，比金凤奖的聚光灯更灼人。他倾身过来，额头轻轻抵住她的，温热的呼吸交缠。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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