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的触碰,如同接通了某种强大的、足以逆转生死的电流。江侃的身体猛地一僵,像是被解除了石化魔法。随即,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骨头,也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的千钧重担,轰然倒塌。不是坠向深渊,而是沉重地、毫无预兆地、如同归巢倦鸟般向前倾倒,重重地撞进林疏月张开的、同样颤抖不止却无比坚定的怀抱里。
巨大的冲击力让林疏月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围栏上,发出闷响,疼痛瞬间蔓延。但她双臂收得更紧,用尽全身力气,仿佛要将他重新按回自己的骨血里,死死抱住怀里这具沉重、冰冷、带着浓重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躯体。
“没事了……没事了……”她把脸深深埋进他冰冷的颈窝,滚烫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,迅速浸湿了他蓝白条纹的病号服,声音哽咽得不成调,却一遍遍地、如同念诵咒语般重复着,“我抓住你了……江侃……我抓住你了……别怕……小月亮在这儿……小月亮在这儿……再也不会放手了……”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冰冷的皮肤上,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重新温暖。
他沉重的头颅无力地垂落在她的肩上,滚烫的液体——分不清是她汹涌的泪还是他压抑了太久终于崩溃的泪——顺着她的脖颈蜿蜒流下,灼痛她的皮肤。他的身体在她怀中剧烈地颤抖着,不是风中的摇摇欲坠,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、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无声恸哭。那颤抖传递出的绝望、痛苦、后怕和一丝微弱的重生感,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林疏月心碎,也更让她燃起希望。她只能更紧地抱住他,用自己单薄却无比坚韧的身体作为他崩塌世界唯一的支点,唯一的锚。
远处,一直屏息凝神、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医护人员和保安,终于在这惊心动魄的相拥中找回了呼吸。他们如蒙大赦,带着巨大的后怕和无与伦比的庆幸,小心翼翼地、快速地围拢过来。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无声地靠近,带着药箱、氧气袋和担架,动作轻柔而专业,生怕惊扰了这刚刚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脆弱平衡。
林疏月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,但她没有松手,反而抱得更紧,像护住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。她布满泪痕的脸颊紧贴着他冰冷的鬓角,嘴唇翕动着,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重复着破碎却无比坚定的低语:“没事了……没事了……我们回家……我带你回家……” 仿佛这低语是唯一能安抚他惊魂未定灵魂的咒语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金丝边眼镜、神色凝重而疲惫的中年医生蹲下身,是急诊科的张主任。他动作极其轻柔地检查着江侃的状况,手指搭上他冰冷的腕脉,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,眼神里充满了职业性的忧虑和深切的同情。他朝林疏月微微点头示意,然后小心地示意旁边的男护士,试图将江侃从她怀中移开,安置到铺开的担架上。
就在医护人员的手轻轻触碰到江侃肩膀的瞬间,他那双一直紧闭着、沉浸在巨大痛苦和崩溃余韵中的眼睛,却猛地睁开了!眼神里没有焦距,依旧带着深重的茫然和惊悸,如同从一场最深沉的噩梦中被强行唤醒,对周遭充满了陌生和恐惧。他的身体在林疏月怀中剧烈地一挣,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而惊恐的呜咽,如同受伤的幼兽。手指下意识地痉挛着,死死攥住了林疏月后背的衣服布料,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,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的、唯一的浮木,死也不肯松手。
“别碰他!”林疏月猛地抬头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母兽护犊般的凛冽气势,通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焰,死死盯住试图帮忙的医生和护士,“别碰他!我来!让我来!” 那眼神里的决绝和守护,让经验丰富的张主任都下意识地缩回了手。
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将空气中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都吸进肺里。然后,她支撑着江侃沉重的身体,在他的极度不配合和无声抗拒中,小心翼翼地、极其缓慢地,几乎是半抱半拖地,帮助他挪动到担架床上。整个过程,她的手臂始终环绕着他,身体尽可能地贴着他,提供着无声却坚实、牢不可破的依靠。汗水混合着泪水,从她额角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