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处一室

内室的烛火摇曳，将林缚的影子拉得长长的，映在冰凉的地砖上。

赵灵溪已在床沿坐下，闻言抬眼，凤眸里凝着一层薄冰：“你听不懂朕的话？”

林缚不仅没退，反而往前挪了一小步，头垂得更低，语气却异常执拗：“臣听懂了。但臣还是想留在这儿。”

“放肆！”赵灵溪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雷霆之怒，“林缚，你真当朕不敢杀你？”

“臣知道陛下敢。”林缚的声音微微发颤，却没停，“可臣更知道，陛下杀了臣，麻烦只会更多。与其让臣在外间担惊受怕，或是被人趁机做了手脚，不如就让臣在这儿待着——臣保证，就缩在那个角落，连眼皮都不多抬一下，陛下睡您的，权当没看见臣。”

他抬手指了指床榻不远处的阴影角落，那里放着一个半旧的妆奁，刚好能挡住大半身形。

“陛下要是实在不放心，大可让青黛姑娘守在旁边盯着。臣要是有半分异动，不用陛下吩咐，她一刀杀了臣都行。”

青黛在一旁听得魂飞魄散，腿肚子都在打转，恨不得捂住林缚的嘴——哪有这么跟陛下说话的？这简直是把“挑衅”两个字刻在脸上！

赵灵溪盯着林缚那副“油盐不进”的样子，胸口起伏了几下，显然是动了真怒。她抓起枕边的玉如意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砸过去。

林缚却像是豁出去了，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，一动不动，一副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，但就是不出去”的架势。

寝殿里的空气凝滞得像块冰，青黛吓得大气都不敢喘，眼睛死死盯着地面，生怕下一秒就溅起血来。

然而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落下。

赵灵溪握着玉如意的手，慢慢松开了。

她看着林缚那倔强的背影，又瞥了眼他指的那个角落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这人怕死怕得直白，缠人也缠得直白，倒比那些拐弯抹角的家伙少了些腻味。

罢了。

跟一个要死要活的人计较，倒显得她这个帝王没了气度。

反正他的命捏在自己手里，待在这儿，反倒更省心些，省得夜里真出点什么幺蛾子。

赵灵溪将玉如意扔回枕边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，语气里满是不耐：“滚去那个角落待着。”

林缚一愣，没反应过来。

“还愣着？”赵灵溪抬眼睨他，眸中怒意未消，却多了几分懒得计较的纵容，“非要朕请你过去？”

“不、不用！”林缚这才回过神，脸上瞬间绽开狂喜，又怕失态，连忙按捺住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溜到那个角落，背靠着墙壁缩成一团，果然像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，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。

青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，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被赵灵溪一个眼刀制止了。

“伺候朕安歇。”赵灵溪躺回床榻，闭上了眼，语气恢复了平静，仿佛刚才那场争执从未发生过。

只是在锦被盖住脸颊的前一刻，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那抹灰扑扑的身影，心里莫名掠过一个念头：

这人……倒真是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。

不过也好。

就让他待着吧。

看他能待多久，又能闹出什么花样。

角落里的林缚，感受着内室渐渐平稳的呼吸声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，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。

他赢了。

虽然赢得惊险，赢得狼狈，但至少……今夜能在女帝的眼皮子底下，安稳地活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