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缚捏着那封写着“城郊庄园，三月初七”的信，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，心里头那点刚压下去的吐槽又冒了出来——这张启山倒是省事，连个署名都懒得写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有鬼？还是笃定了没人敢查？

他转头看向周明，见这人正低头盯着脚尖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，便扬了扬手里的信：“周主事，这日期眼熟吗？”

周明抬头瞥了一眼，脸色微变：“回大人，三月初七……正是柳文彦在城郊庄园被擒的日子。”

“哦？”林缚挑眉，“这么巧？”他故意拖长了调子，看着周明的反应，“看来这位张主事，不仅跟柳文彦有来往，还精准地知道他在哪天落脚。周主事觉得，这是巧合，还是……”

周明的喉结动了动，忙低下头：“下官不敢妄猜，还得凭证据说话。”

林缚心里冷笑——不敢妄猜？刚才在户部，你眼珠子都快黏在卷宗上了，现在倒装起鹌鹑了。他没再追问，只是把信折好塞进怀里：“走，去看看那位‘告病’的张主事，现在到底在哪儿‘养病’。”

周明脚步一顿：“大人要去城郊庄园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林缚瞥了他一眼，“总不能指望张尚书把人捆好送上门吧？”

两人刚走到刑部门口，就见青黛又候在那儿，手里捧着个食盒。见了林缚，她眼睛亮了亮：“林大人，陛下说您忙到现在还没进食，让奴婢给您送些点心。”

林缚心里一动——女帝倒是消息灵通，连他没吃饭都知道。他接过食盒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糕点，还有一小壶温热的茶。他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，心里那点因查案而起的烦躁，竟消了些。

“替我谢陛下。”他含糊不清地说，又塞了一块进嘴里——管他是不是监视，先填饱肚子再说，免得查案查到一半饿晕了，那才叫丢人。

青黛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忍不住抿嘴笑：“陛下还说，若是查案遇着难处，不必硬扛，回宫禀报便是。”

林缚动作一顿，抬眼看向青黛——这丫头是女帝的眼线，这话怕是带着试探。他咽下嘴里的糕点，抹了抹嘴：“告诉陛下，臣还没弱到需要她亲自出手的地步。”

青黛的笑容僵了僵，随即躬身道：“奴婢记下了。大人慢走。”

林缚没再多说，带着周明上了刑部的马车。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，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响，他靠在车壁上，手里把玩着那枚“督查”玉牌，脑子里却在打转——张启山既然敢跟柳文彦勾结，必然不止这一封信的把柄，说不定还藏着更重要的东西。

“周主事，”他忽然开口，“你在刑部待了多少年？”

周明愣了愣：“回大人，快十年了。”

“那你该知道，这京城里的‘病’，有几种治法吧？”林缚看着他，“有的是真病，有的是装病，还有的……是被人‘请’去养病的。”

周明的手猛地攥紧了袖口，声音有些发紧：“大人的意思是……张启山可能被人控制了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林缚挑眉，“一个能跟反贼勾连的人，会乖乖回乡下等死？我猜他现在要么藏在哪个心腹家里，要么……就在那城郊庄园附近。”

他顿了顿，忽然凑近周明，压低声音：“你说，要是咱们现在去城郊庄园，会不会撞上什么‘惊喜’？”

周明的脸色白了白，没敢接话。

林缚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心里大概有了数——这刑部主事，怕是知道些什么，就是胆子太小，不敢说。他没再逼问，只是靠回原处，闭目养神——反正到了地方，自然会有答案。

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，终于到了城郊庄园附近。林缚让车夫停在隐蔽处，和周明步行过去。刚靠近庄园外围的树林，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。

“……那林缚已经查到张启山头上了，再留着他就是个祸害！”

“可大哥说了，张启山知道的太多，不能杀，得留着当后手……”

“后手？再等下去，咱们都得被他拖下水！依我看，今晚就动手，伪造成畏罪自尽的样子，一了百了！”

林缚和周明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。他示意周明噤声，悄悄拨开树枝往里看——只见两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正蹲在树下抽烟，看打扮，倒像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。

林缚心里暗骂——这张启山果然藏在附近，还想杀人灭口？真是越来越精彩了。他对周明比了个手势，意思是“你在这儿盯着，我去绕后”。

周明点了点头，脸色却还是发白。

林缚猫着腰，借着树林的掩护，悄悄绕到两人身后。他屏住呼吸，正准备动手，就见其中一个汉子猛地回头，眼里闪过一丝狠厉：“谁在那儿？！”

林缚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被发现了？他索性不再躲藏，猛地扑了出去，一脚踹向那汉子的后腰。那汉子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，惨叫一声趴在地上。另一个汉子见状，抽出腰间的刀就砍了过来。

林缚侧身躲过，反手扣住他的手腕，用力一拧，只听“咔嚓”一声，汉子的刀掉在地上，疼得嗷嗷直叫。

“说！张启山在哪？”林缚踩着他的背，厉声喝问。

那汉子梗着脖子，啐了一口：“不知道！”

林缚懒得跟他废话，抬脚在他膝盖上碾了碾。汉子疼得脸色惨白，终于松了口：“在、在庄园后面的地窖里……”

林缚刚要再问，就听周明在身后喊：“大人小心！”

他猛地回头，只见刚才被踹倒的汉子不知何时爬了起来，手里举着块石头就冲了过来。林缚侧身避开，那汉子却像是疯了似的，直扑向旁边的周明。

周明吓得腿都软了，闭着眼睛胡乱挥手，竟恰好推在汉子的胸口。汉子没站稳，向后倒去，脑袋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，当场没了声息。

周明看着自己的手，又看看地上的尸体，吓得浑身发抖：“我、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林缚皱眉——这蠢货，添乱！他上前按住另一个汉子的肩膀：“带路，去地窖。”

汉子看着地上的尸体，眼里闪过一丝恐惧，不敢再犟，乖乖地领着他们往庄园后面走。

林缚跟在后面，心里却在琢磨——这两个汉子，看着不像户部的人，倒像是江湖势力。难道张启山不仅勾结了柳文彦，还跟江湖帮派有牵连？这水，怕是比想象中还要深。

他瞥了一眼跟在后面、脸色惨白的周明，忽然觉得，带这小子出来，或许不是件坏事——至少能看出谁是真胆小，谁是装胆小。

地窖的门藏在一棵老槐树下，被厚厚的落叶盖着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汉子掀开落叶，露出一块木板，刚要打开，就听林缚低喝一声：“等等！”

他上前，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，果然在木板边缘发现了细细的丝线——是陷阱。

林缚心里暗骂——这群人倒是谨慎。他抬手示意汉子退后，自己小心地挑断丝线，才掀开木板。一股霉味扑面而来，下面黑黢黢的，深不见底。

“下去。”林缚踢了汉子一脚。

汉子不敢违抗，战战兢兢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。林缚回头对周明说：“你在上面等着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周明忙点头，像是巴不得离这地方远点。

林缚深吸一口气，也顺着梯子爬了下去。地窖里很暗，只有墙壁上挂着一盏油灯，昏黄的光线下，隐约能看见角落里缩着一个人，正是卷宗上的张启山。

“张主事，别来无恙？”林缚走过去，踢了踢他的腿。

张启山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惊恐：“你、你是谁？！”

“查你的人。”林缚蹲下身，晃了晃手里的信，“三月初七，城郊庄园，跟柳文彦见面，聊了些什么？”

张启山的脸瞬间没了血色，嘴唇哆嗦着：“我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
“不知道？”林缚冷笑一声，“那刚才上面那两位，说要杀你灭口，你总该听见了吧？”

张启山浑身一颤，眼里闪过一丝绝望：“他们、他们真要杀我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林缚站起身，“你现在说了，或许还能留条命。要是等他们的人来了，神仙也救不了你。”

张启山看着他，又看了看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，忽然像是崩溃了似的，嚎啕大哭：“我说！我说！是户部尚书让我干的！是他让我跟柳文彦接触，说只要柳文彦成功了，就保我升官发财……”

林缚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，却没觉得轻松——果然是户部尚书。他刚要再问，就听上面传来周明的惊呼声：“大人！小心！”

紧接着是“扑通”一声，像是有人掉了下来。

林缚心里一紧，猛地回头，只见一个黑影从梯子上跳了下来，手里的刀直刺他的后心！

无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