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缚在江南清河县一鼓作气查完了赈灾粮案,不仅将克扣粮食的知府打入大牢,还顺藤摸瓜揪出了背后勾结的粮商,追回的粮食足够让灾民撑到秋收。临走时,那些曾蜷缩在城墙根的百姓捧着晒干的野菊来送他,老婆婆颤巍巍地把花塞到他手里:“林大人,这花不值钱,却能明目,您查案辛苦,看看花,心里亮堂。”
林缚握着那束野菊,一路北上时都用布包着,直到进了京城,花瓣虽有些蔫了,香气却还在。他没直接回都察院,反倒绕去了御书房——按规矩,外放查案归来需先向陛下复命。
御书房里静悄悄的,只有赵灵溪翻奏折的沙沙声。她穿着常服,乌发松松挽着,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凌厉,多了些温润。见林缚进来,她抬眼瞥了下他手里的布包:“江南之行,收获不小?”
“托陛下洪福,清河县的案子已结。”林缚将卷宗递上,又把那束野菊放在案头,“这是灾民送的,说能明目。”
赵灵溪看着那束干瘪的野菊,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,忽然笑了:“倒是比那些奇花异草实在。”她翻开卷宗,目光扫过最后一页的涉案名单,眉头微挑,“连户部的主事都牵扯进来了?你倒是没手软。”
“律法面前,不分官阶。”林缚想起那主事被抓时还喊着“我是李侍郎的人”,心里暗自吐槽——这朝堂的关系网,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“说得好。”赵灵溪合上卷宗,“不过你刚回来,怕是又得忙了。北疆那边,骠骑将军送来了捷报,镇北侯已擒,但他帐下有个叫‘影卫’的组织,跑了不少人,据说藏进了京城。”
林缚心里一凛:“是想伺机报复?”
“不止。”赵灵溪起身走到地图前,指着京城西南角,“他们藏在贫民窟,昼伏夜出,怕是在找一样东西——镇北侯留在京里的密信,里面记着他和宗室的勾结名单。”
林缚明白了:“陛下是想让我去查?”
“都察院的人最擅长盯梢查访,这事交给你最合适。”赵灵溪转身看他,眼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,“不过那贫民窟鱼龙混杂,你可得小心,别让人把你这‘青天大老爷’给绑了。”
林缚哭笑不得——这位女帝总喜欢在正事里掺点调侃。他躬身领命:“臣这就去安排。”
刚走到门口,就听赵灵溪在身后说:“野菊留下吧,御花园的花看腻了。”
林缚脚步一顿,回头见她正端详那束花,阳光落在她发间,竟有几分柔和。他应了声“是”,心里却莫名觉得,这趟江南带回的,不止是卷宗和野菊。
贫民窟果然是另一番天地。低矮的土房挤在一起,污水在巷子里汇成小沟,空气中飘着酸腐味。林缚换上粗布衣服,带着两个机灵的下属扮成货郎,走街串巷地打听“外地来的汉子”。
一连三天都没头绪,倒是听了不少家长里短——哪家的媳妇被地痞抢了首饰,哪个小贩卖粮被克扣了秤。林缚一边记在心里,一边吐槽:这京城的阴暗角落,比江南的泥巴路还脏。
第四天傍晚,在个破庙里避雨时,忽然听见墙角有动静。他示意下属别动,借着闪电的光,看见三个黑衣人正分赃,其中一个手里的玉佩掉在地上,借着光一看,正是镇北侯军里的制式玉佩。
“影卫的人?”下属压低声音问。
林缚点头,刚要动手,却见那三人忽然吵了起来:“那密信到底藏在哪?再找不到,大人就要发火了!”
“谁知道那老东西藏得这么深!我看八成在……”后面的话被雷声吞没。
林缚没敢惊动他们,待三人走后,在墙角找到了那枚玉佩,上面刻着个“玄”字。他摩挲着玉佩,忽然想起镇北侯的密信里提过“玄字营掌管文书”——看来这几人是玄字营的,而密信,多半就在他们常去的地方。
接下来几天,林缚跟着这三人绕遍了贫民窟,最后见他们进了个不起眼的酒坊。那酒坊老板是个独眼龙,看人的眼神阴沉沉的,林缚假装打酒进去,瞥见后院晾着的酒旗上,绣着个和玉佩一样的“玄”字。
“看来就是这儿了。”离开酒坊后,下属低声道,“要不要调人来围?”
“不急。”林缚看着酒坊的烟囱,“他们还没找到密信,咱们得等他们把信弄出来,人赃并获。”
夜里,林缚带着人蹲在酒坊对面的破屋里,借着月光盯着后院。到了三更天,果然见独眼龙鬼鬼祟祟地从地窖里拿出个油布包,交给那三个黑衣人。
“动手!”林缚低喝一声,率先冲了出去。
那几个影卫反应不慢,拔刀就砍,独眼龙则抱起油布包想从后门跑。林缚眼疾手快,甩出腰间的短刀,正中他的腿弯。独眼龙惨叫着倒下,油布包掉在地上,滚出一叠信纸。
“搜!”林缚按住独眼龙,看着下属从他怀里摸出个账本,上面记着近半年影卫在京城的开销,收款人里,竟有个熟悉的名字——前刑部主事周明。
“周明?”林缚皱眉,“他不是被吓得半死吗?”
下属翻开账本,指着其中一页:“大人您看,他每月都来领钱,还提供了不少官员的行踪。”
林缚心里暗骂——这小子果然是装的!亏自己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。
押着人回都察院时,天已经亮了。林缚看着那叠密信,上面果然有宗室成员的签名,最扎眼的是,还有兵部几个老将的名字。
“看来这朝堂,还得再洗一次。”林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心里却没了之前的烦躁。他忽然想起赵灵溪案头的野菊,想起灾民说的“心里亮堂”——或许查案的意义,就是把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一一扫净,让光透进来。
他让人把密信和账本收好,准备进宫复命。路过御花园时,见青黛正在给那束野菊换清水,见了他便笑道:“陛下说这花有韧性,蔫了泡水还能活几天。”
林缚抬头望向御书房,那里的窗户开着,隐约能看见赵灵溪的身影。他握紧手里的卷宗,大步走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