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菊种子在御花园发了第三茬芽时,林缚收到了北疆送来的捷报——镇北侯余党全数肃清,边关终于安定。他拿着捷报往御书房走,路过太液池时,见赵灵溪正站在廊下喂锦鲤,手里撒着鱼食,笑得比池子里的阳光还暖。
“陛下,北疆平定了。”他把捷报递过去。
赵灵溪接过,看完后随手递给身后的青黛,指尖逗着游到岸边的红鲤:“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。”她转头看他,“听说你前几日去国子监,给学子们讲《大晏律》了?”
林缚挠了挠头:“是刘德柱撺掇的,说让学子们早点知道律法的分量。”他想起那些学子围着他问“如何做个清官能吏”,心里竟有些发烫。
“做得好。”赵灵溪捡起颗圆润的鹅卵石,扔进池里,溅起一圈涟漪,“律法不光要写在纸上,更要刻在心里。就像这池子,水要清,鱼才能活。”
林缚望着池子里悠游的锦鲤,忽然明白——这两年查贪腐、清余孽,说到底不过是想让这“池子”清一点,再清一点。
正说着,青黛匆匆走来:“陛下,礼部尚书求见,说秋猎的章程拟好了。”
“秋猎?”赵灵溪挑眉,“倒是忘了这回事。”她看向林缚,“今年陪朕去?”
林缚想起去年秋猎,七王爷还在暗地里使绊子,让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。他失笑:“臣的骑术,怕是护不住陛下。”
“那就练。”赵灵溪转身往回走,“从明日起,每日卯时,御马监见。”
接下来的半个月,林缚每天天不亮就去御马监练骑术。起初总被马甩下来,摔得腰酸背痛,赵灵溪就坐在场边的凉亭里,一边看奏折一边给他“指点”——“腿夹紧些”“缰绳别太死”,偶尔还会让青黛扔个苹果过来,砸在他脚边:“歇会儿,笨死了。”
林缚嘴上吐槽女帝“站着说话不腰疼”,心里却明白,她哪是教骑术,是想让他借着秋猎,在宗室和武将面前立住脚跟。
秋猎那日,围场里旌旗猎猎。林缚骑着赵灵溪赏的“踏雪”,跟在她身后,看着她弯弓搭箭,一箭射中远处的麋鹿,引来满场喝彩。他正看得入神,忽然有匹惊马朝着赵灵溪冲来,速度极快。
“陛下小心!”林缚心头一紧,拍马冲过去,在惊马靠近的瞬间,一把抓住缰绳,硬生生将马拽得人立而起。
惊马落地时,他才发现手心被缰绳勒出了血。赵灵溪翻身下马,走到他面前,蹙眉看着他的手:“没事吧?”
“臣没事。”林缚刚要摆手,就被她抓住手腕,往营帐走,“陛下……”
“处理伤口。”赵灵溪的声音不容置疑,指尖触到他手心的血痕时,动作忽然轻了些。
营帐里,青黛忙着找金疮药,赵灵溪就坐在他对面,看着他手上的伤:“刚才反应挺快,没白练。”
林缚看着她认真的侧脸,忽然笑道:“陛下教得好。”
赵灵溪抬眼瞪他,眼里却带着笑意。
处理完伤口,外面传来喧闹声,说是抓到了故意惊马的马夫,供出是受了前工部尚书的儿子指使——那小子还惦记着父亲被查的事,想趁机报复。
“按律办。”赵灵溪没起身,只是淡淡道,“不必惊动其他人,扫了秋猎的兴。”
林缚应下,心里却叹了口气——总有些跳梁小丑,以为能翻起浪来。
傍晚围猎结束,篝火升起,烤肉的香气飘满营地。武将们喝着酒,唱起了边关的歌谣,宗室们也难得没摆架子,跟着拍手。赵灵溪端着酒杯,走到林缚身边:“你看,这样不好吗?”
林缚望着火光中一张张放松的脸,点头道:“好。”
“会一直好下去的。”赵灵溪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笃定,“只要我们守着这江山,守着这律法,守着……”她顿了顿,看向他,“守着彼此。”
林缚的心猛地一跳,抬头撞进她的眼底,那里映着篝火,也映着他的影子。他忽然觉得,这两年查过的案子、受过的伤,都成了此刻的铺垫。
夜风吹过,带着草木的清香。远处的狼嚎隐约传来,却不再让人觉得恐惧,反倒像是在为这片安宁的土地守夜。
“陛下,”林缚举起酒杯,“臣陪您。”
赵灵溪笑了,与他碰杯,酒液入喉,带着微醺的暖意。
篝火渐暗时,青黛捧着件披风过来,给赵灵溪披上:“陛下,夜深了。”
赵灵溪点头,转身往营帐走,走了两步又停下,回头对林缚说:“明日卯时,御马监,接着练。”
林缚看着她的背影,在心里笑着应下。
月光洒在围场上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。
他知道,往后的路还长,或许还会有暗流,还会有风雨,但只要身边有她,手里有律,心里有光,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毕竟,这江山万里,他们要一起守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