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小皇子满月那天，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盛。林缚抱着襁褓里的小家伙，动作还有些生涩，却小心翼翼地护着，生怕冻着他。赵灵溪披着狐裘站在一旁，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，忍不住笑：“轻点，他没那么娇弱。”

“这可是咱们的宝贝，得仔细着。”林缚低头，鼻尖蹭了蹭小家伙柔软的胎发，小家伙咂了咂嘴，小手抓住他的手指不放，力道竟还不小。

青黛端来一碗温热的米浆，笑着说：“小殿下跟林大人亲呢，方才奴婢抱，他还哭鼻子。”

正说着，周明从江南赶回来了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官服，袖口还沾着泥，见了林缚就作揖：“大人，臣给小殿下带了礼物。”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木雕的小木马，打磨得光滑圆润，“江南的匠人做的，说能保佑孩子平安长大。”

林缚接过木马，见小家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，伸手就去抓，不由得笑了：“看来他喜欢。”

周明看着襁褓里的孩子，又看了看赵灵溪，忽然红了眼眶：“陛下，林大人，江南的百姓说，等小殿下长大了，他们要送最好的稻种进宫，让御膳房给小殿下做最香的米饭。”

赵灵溪笑着点头：“替朕谢过他们。告诉他们，好好种庄稼，等小殿下懂事了，朕带他去江南看稻田。”

满月宴办得简单，只请了几个心腹老臣和皇子的乳母。席间，七王爷的儿子从南疆送来了贺礼——一对用南疆沉香木做的摇篮，上面刻着“国泰民安”四个字。

“他说南疆的水患快治好了，等开春就回来述职。”赵灵溪抚摸着摇篮上的纹路，“这孩子，倒真成了个能担事的。”

林缚想起当年在刑部那个瑟缩的身影，再看看如今的南疆治水官，忽然觉得，时间真是最好的酿酒师，能把青涩的果子，酿成醇厚的酒。

小皇子百日那天，林缚带着他去了都察院。小家伙躺在特制的摇篮里，看着案上堆积的卷宗，竟不哭不闹，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，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。

“你看，他说不定真能接你班。”赵灵溪逗着孩子，指尖划过卷宗上“清正廉明”四个朱批，“以后让他跟着你学查案，学辨是非。”

“那得先让他学《大晏律》。”林缚拿起一本儿童版的律法绘本，逐字念给小家伙听，“听着，‘勿贪墨，勿枉法，勿欺民’，记住了吗？”

小家伙似懂非懂，抓过绘本啃了起来，口水浸湿了书页上的插画。林缚和赵灵溪相视一笑，笑声落在堆满卷宗的案头，惊起了窗外栖息的麻雀。

春末时，北疆传来捷报，最后一股残余的敌寇被肃清，边关彻底安定。骠骑将军在信里说，要在漠北种满野菊，等秋天开花时，就像铺了满地的金子，给小殿下做贺礼。

“等他会走路了，咱们带他去北疆看看。”赵灵溪抱着孩子，站在地图前，指着漠北的位置，“告诉他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，都浸着将士的血，要好好守着。”

小家伙似乎听懂了，小手拍着地图，发出“咿呀”的声音。

御花园的野菊又到了播种的季节。青黛带着宫人翻土，林缚和赵灵溪也蹲在一旁，亲手撒下种子。小家伙被放在旁边的毯子上，抓着泥土往嘴里塞，弄得满脸都是，像只小花猫。

“你看他，跟这土地有缘。”赵灵溪擦掉他脸上的泥，眼里的温柔能溢出来。

林缚望着一家三口的影子落在新翻的土地上，忽然觉得，这便是最好的时光——江山安稳，亲人在侧，连风里都带着希望的味道。

种子发了芽，抽出了叶，渐渐有了花苞。小皇子也学会了蹒跚走路，常常摇摇晃晃地跑到花畦边，伸出小手去够那些嫩黄的花瓣，惹得宫人们一阵轻笑。

花开那天，恰逢中秋。林缚抱着已经会叫“爹爹”“娘亲”的小家伙，和赵灵溪并肩站在花畦前。月光洒在野菊上，像镀了层银，也洒在他们身上，温暖而安宁。

“你看，”赵灵溪轻声道，“花又开了。”

“嗯，”林缚低头，吻了吻她的额头，又亲了亲怀里的小家伙，“会一直开下去的。”

远处的太和殿灯火通明，都察院的卷宗还在案头，北疆的烽燧依旧在守望，江南的稻田正等着秋收。而这御花园里，野菊年年绽放，孩子渐渐长大，他们的故事，也在这岁月里，酿成了最醇厚的酒，醉了时光，暖了江山。

只要这土地还在，这百姓还在，这血脉还在，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
它会藏在每一朵野菊的芬芳里，藏在每一页泛黄的卷宗里，藏在每一个孩子的笑声里，世世代代，流传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