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的晨光带着点雨后的湿意,林晚星推开排练室门时,田柾国正站在窗边擦镜子,校服外套搭在把杆上,露出里面印着舞团标志的黑色T恤。听到动静,他手里的抹布顿了顿,镜子上的水痕弯出个不规整的弧度,刚好框住她的影子。
“早。”他转身时耳尖还沾着点水汽,“昨天的地胶有点滑,我找后勤重新铺了半块。”
林晚星低头看,果然有块新地胶颜色略浅,边缘压得平平整整。她刚把包放下,就见田柾国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,打开是枚银色铃铛,比她发绳上的那只稍大些。
“昨天掉的那个找师傅加固了,这个……”他挠了挠头,耳根泛着红,“怕再掉,备个替换的。”
铃铛被他用细链串着,末端还坠了个小月亮吊坠,晃起来时声音比原来沉些,像浸了水的银珠。林晚星刚要道谢,吴世勋就推门进来,手里提着个保温桶,盖子一掀就冒出水汽:“阿姨今天煮了红豆汤,说练舞耗体力。”
他把碗递给林晚星时,目光在那枚新铃铛上停了停,忽然笑了:“这吊坠跟你胸针挺配。”
田柾国正往杯子里倒热水的手顿了顿,指尖在杯壁上烫出个红印也没察觉。
热身时田柾国喊的拍子格外稳,探戈的急促里掺着新铃铛的沉响,像雨珠打在铁皮上。他的掌心贴在她腰后,比昨天更用力些,转体时总能提前半秒托住她的重心,指腹偶尔擦过她脊椎的弧度,会轻轻顿一下,像在数骨节的形状。
“这里腰再挺点。”吴世勋举着相机绕到侧面,镜头里田柾国的膝盖始终保持着半寸距离,但脚背绷得更紧了,鞋跟碾过地胶的声音像在敲鼓,“铃铛声重了,步幅收小点。”
田柾国“嗯”了一声,俯身时呼吸扫过她耳尖:“别盯着脚,看我肩膀。”他的拇指在她腰侧骨节上轻轻敲了敲,“一、二——走!”
旋转时新铃铛的沉响混着旧铃铛的脆响,像两声重叠的叹息。林晚星的发绳忽然松了半截,田柾国的手比昨天更快地抬到她耳后,这次没托后颈,而是直接用指尖捏住发尾,三两下就系了个紧实的结,指腹蹭过她耳垂时,两人都像被电流扫过似的颤了颤。
休息时吴世勋翻出昨天的录像,慢镜头里田柾国替她系发绳的瞬间,镜子反射出他睫毛的影子,在她颈间投下片细碎的阴翳,像落了层浅雪。
“你看他系结的手法。”吴世勋把镜头拉近,“是专业舞者的打结方式,不会松,也勒不疼。”
田柾国正往嘴里塞面包,闻言差点噎着,咳了两声才含糊道:“之前看教练教过……”
“学得挺快。”吴世勋拍了拍他的背,递过水杯时,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上转了圈,“下午学托举,先把臂力练足。”
下午的托举练习比想象中顺。田柾国的手臂比昨天更稳,林晚星被他托起来时,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小臂肌肉的起伏,像绷紧的弓弦。她的裙摆扫过他的手腕,新铃铛在他袖口撞出沉响,他忽然低笑一声:“这下不怕踩我脚了。”
林晚星低头,才发现他今天换了双软底鞋,鞋头比昨天更宽些,显然是特意准备的。
吴世勋举着相机的手顿了顿,镜头里两人的影子在镜面上贴得很近,田柾国的下巴几乎要碰到她发顶,发绳上的小月亮吊坠垂在他手背上,随着托举的动作轻轻晃。
“保持住。”他按下快门,“这张比昨天的好。”
傍晚收拾东西时,林晚星发现田柾国的校服外套落在了把杆上,口袋里露出半截乐谱,边角卷着,像是被反复揉过。她刚要喊他,就见吴世勋走过来,从自己包里拿出个别针,把卷边的角别好:“他总这样,东西乱扔。”
田柾国刚好推门进来,手里还拿着个塑料袋,里面装着三串冰糖葫芦:“刚才路过看见的,阿姨说你爱吃山楂。”
冰糖葫芦上的糖衣还泛着光,林晚星接过时,指尖碰到他的,两人都缩了缩手,却在同时笑出声。
走出排练室时,暮色已经漫到脚踝。田柾国走在她左边,吴世勋在右边,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时而交叠,时而分开。林晚星的发绳晃了晃,新铃铛和旧铃铛撞在一起,发出清越的响,像在数着脚下的步子。
“明天早点来。”田柾国忽然停下脚步,手里还捏着那串没吃完的冰糖葫芦,竹签上的糖渣亮晶晶的,“我编了段新步子,想让你试试。”
吴世勋在旁边接话:“我把相机充满电,多拍点素材。”
林晚星点头时,发绳上的小月亮吊坠晃到胸前,刚好和口袋里的月亮胸针隔着布料相贴,像两颗靠得很近的星子。
夜风卷着槐花香飘过来,田柾国往她手里塞了颗薄荷糖,吴世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。两人的动作碰到一起,又像昨天那样同时让开,却在转身时,都悄悄往中间挪了半步。
排练室的灯还亮着,镜子里映着空荡荡的地板,田柾国的乐谱被风吹得翻了页,上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,是段探戈的节拍,末尾画了个小小的铃铛,旁边还有个没画完的月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