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夜暖酒

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，傍晚时还只是飘着细雪，入夜后竟成了鹅毛大雪，把四季山庄盖得白茫茫一片。

周子舒坐在暖炉边翻医书，旧伤隐隐作痛，他没吭声，只是悄悄往炉边凑了凑。温客行端着两盏热黄酒进来时，正撞见他蜷着手指，指节泛白。

“又疼了？”温客行把一盏酒递给他，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说了让你别总看这些劳什子书，偏不听。”

周子舒接过酒盏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，他抿了口酒，暖意驱散了几分寒意：“这点疼算什么，总比某些人大半夜不睡觉，在院子里堆雪人强。”

温客行被戳中了心事，嘿嘿一笑：“那不是见雪下得大，想给你个惊喜嘛。你看，像不像你？”他指着窗外——雪地里立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，戴着顶破斗笠，手里还插着根树枝，活脱脱一个迷你版的周子舒。

周子舒望着那个雪人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：“丑死了。”

“哪里丑了？”温客行不服气，“我特意按你的样子堆的，连斗笠都是你常戴的那顶。”

两人拌着嘴，酒盏里的黄酒渐渐见了底。温客行又去添酒，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陶罐，打开盖子，里面是切成小块的梨，还冒着热气。

“冰糖炖梨，”他把陶罐往周子舒面前推了推，“顾湘说这个治咳嗽，你尝尝。”

梨炖得软烂，甜而不腻，周子舒吃了两块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——他在天窗咳得撕心裂肺，温客行也是这样，变着法子给他弄些润肺的吃食，只是那时他总当是晋王的试探，不敢多吃。

“温客行，”他忽然开口，目光落在温客行冻得发红的鼻尖上，“你堆雪人时，手冻僵了吧？”

温客行正往嘴里塞梨，闻言含糊道：“没有，我火力旺。”话没说完，就打了个喷嚏。

周子舒没说话，只是放下陶罐，拉过他的手。对方的手果然冰凉，指腹还有点红肿，是堆雪人时冻的。他把温客行的手往自己怀里揣，用体温焐着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
温客行愣住了，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子舒胸口的温度，还有他平稳的心跳，一下一下，撞得自己心口发麻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别动，”周子舒按住他想抽回的手，声音低沉，“焐热了再动。”

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，映得两人脸上都泛着红。窗外的雪还在下，雪人立在风雪里，像个沉默的守卫。温客行望着周子舒低垂的眉眼，忽然觉得，这冬夜的暖酒和怀里的温度，比任何江湖恩怨都重要。

“阿絮，”他轻声说，“明年开春，我们去江南吧，那里暖和，你的伤或许能好得快些。”

周子舒抬眼，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眸子里，那里有星光，有雪色，还有一个完整的自己。他点了点头，把温客行的手揣得更紧了些。

“好。”

雪下了一夜，天亮时才停。顾湘推门进来时，见两人靠在暖炉边睡着了，温客行的手还被周子舒揣在怀里，发间落着几片从窗外飘进来的雪花，像撒了把碎盐。

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，心里嘀咕着：这两人，大冷天的，也不知道盖床被子。

却没看见，暖炉边的矮几上，空了的酒盏并排放在一起，像两个依偎着的影子，无声地说着——这个冬天，有你真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