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明远在客舍醒来时，窗外已是暮色四合。床头放着素斋和一套干净的青色直裰，佛珠好端端戴在腕上。他试着集中精神看向佛珠，这次"历史之眼"没有失控，只浮现出慧明大师在佛前诵经的画面。
"醒了？"苏芷的声音从梁上传来。她像只猫似的轻盈落地，手里把玩着那枚特制铜钱，"查过了，寺里至少有三个势力的眼线。"
温明远坐起身："包括你自己代表的第四方？"
屋内顿时安静得能听见灯花爆裂的声响。苏芷慢慢收起铜钱，眼神变得危险："什么时候发现的？"
"你认识慧明大师的暗号，却假装初次见面。"温明远指向她的袖口，"而且你袖中藏的药粉，和灰衣僧指甲缝里的成分相同。"
出乎意料，苏芷竟笑起来："不错，总算有点自保能力。"她甩来一个油纸包，"吃吧，没下毒。"
油纸里是还温热的芝麻胡饼，现代夜市常见的食物。温明远怔怔地看着这穿越时空的熟悉感，突然问："你见过其他像我这样的人吗？"
苏芷正擦拭柳叶刀的手顿了顿："为什么这么问？"
"直觉。"他咬了口胡饼，被熟悉的味道激得眼眶发热，"你们似乎对'历史之眼'很了解，甚至有应对方案。"
窗外传来雨打芭蕉的声音，渐渐密集。苏芷吹灭油灯，在忽明忽暗的闪电中轻声说："三年前有个书生，突然能预知第二天的考题。后来..."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，"能力觉醒一个月就咯血身亡。"
温明远喉咙发紧："你们组织专门监视这类人？"
"确切地说，是收容。"苏芷突然掀开地砖，露出条幽深地道，"想知道真相？跟我来。"
雨水渗入地道，形成细小的溪流。苏芷举着夜明珠走在前方，微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。温明远跟着她穿过错综复杂的隧道，注意到某些石壁上刻着与桌上相同的眼形符号。
"这些地道..."
"比大晟王朝还早两百年。"苏芷的声线在地道里产生奇特的回音，"最早一批'历史之眼'的拥有者建造的。"
地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，中央水池映着夜明珠的光，像块流动的翡翠。苏芷示意温明远看向池底——那里沉着数十块刻字的青铜板。
"每次能力使用，都会在池水留下印记。"她指向最古老的那块，"第一位觉醒者预言了自己的死亡方式，于是后人建了这个洗剑池，用特殊水质封印记忆碎片。"
温明远蹲下身，水面突然浮现他熟悉的现代街景。他伸手去碰，水面却剧烈翻腾起来，浮现出完全陌生的画面：苏芷穿着异族服饰，将匕首刺入他心脏。
"这不是未来。"苏芷猛地拉回他的手，"是历代死亡记忆的投射。"
雨声忽然变大，地道某处传来坍塌的闷响。苏芷脸色骤变："有人触动了机关！"她拽着温明远冲向侧壁小门，身后水池已开始喷涌血红液体。
在狭窄的逃生通道里狂奔时，温明远突然明白那些青铜板的意义——它们记录的不仅是死亡，更是无数次被改变的过去。最可怕的是，他在最新的一块板上，看到了自己与苏芷的名字。
冲出地道口时，暴雨如注。他们躲在悬崖边的古松下，下方就是慧明大师约定的洗剑池。此刻池水沸腾如煮，隐约可见几具白骨浮沉。
"现在相信了？"苏芷拧着衣角的水，"你父亲送你来，是因为这里能..."
"压制能力？不。"温明远盯着她耳后那颗朱砂痣，某个记忆突然清晰，"是要我找到沉在池底的那面青铜镜——唯一能控制'历史之眼'的器物。"
苏芷的瞳孔猛地收缩。这个反应让温明远确信，自己又一次说中了某个关键秘密。暴雨中，他们沉默对视，各自藏着未尽之言。
忽然，温明远看见苏芷背后的山壁上，有个黑衣人正张弓搭箭。他本能地扑倒她，箭矢擦着肩膀划过，在石壁上迸出火星。
"赵家的追兵？"苏芷翻身而起，三枚铜钱已脱手而出。
"不。"温明远看着中箭跌落的身影，"是刑部的人。"他肩膀火辣辣地疼，却在此刻清晰感知到，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变得越来越紧密。
雨幕中，洗剑池的水位开始诡异下降，露出中央石台上一面生满铜锈的古镜。温明远和苏芷同时看向对方，在电闪雷鸣中达成了无言的默契——无论各自背负什么使命，此刻他们必须联手拿到那面镜子。
当温明远的手终于握住青铜镜柄时，池底突然射出无数银针。苏芷甩出外袍替他遮挡，自己却被三根银针射中右臂。她咬牙拔针时，温明远在镜中看到了令血液凝固的画面：
未来的自己，亲手将这把青铜镜刺入了苏芷的胸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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