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板内侧那两个歪扭的暗红血字——“快走”——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胡三爷浑浊的眼底。腥冷的铁锈味混合着铺子里固有的竹篾桐油气息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。
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根实心竹竿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门外死胡同的黑暗仿佛凝固的墨汁,无声地压迫着感官。没有脚步声,没有呼吸声,只有风穿过杂物缝隙的呜咽,如同鬼魂的低语。
是谁?赵老蔫?他若还活着,怎会不呼救?若是那斗篷客… … 走向乱葬岗的人,如何能回来留下血字?
胡三爷缓缓关上了后门,沉重的门栓落下,发出沉闷的“咔哒”声,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。他没有立刻处理血字,而是像一头受伤的老兽,拖着脚步回到案头那盏小油灯旁。昏黄摇曳的光,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射在挂满红灯笼的墙壁上,随着火苗不安地晃动,扭曲变形。
他坐回矮凳,没有继续修补灯笼,只是盯着跳跃的灯焰,浑浊的眼珠深处,翻涌着久违的、被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。过往的碎片在腥气的刺激下,不受控制地翻腾上来——那些他以为早已埋葬在岁月尘埃下的面孔、声音、火光… … 还有血,比这门板上的更刺目、更汹涌的血。
“快走…” 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、几乎听不见的两个字,像在咀嚼一块冰冷的石头。走?走去哪里?这间铺子,这些灯笼,就是他半生的牢笼,也是他仅存的壳。离了这里,他胡三又是谁?
他猛地甩了甩头,驱散那些纠缠的幻影。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重新拿起工具,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今晚的“生意”,怕是不会有了。
天光微熹时,胡三爷才起身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补觉,而是打了一盆冰冷的井水,拿了一块最粗糙的麻布。他走到后门边,蹲下身,看着那暗红的字迹。字是用食指蘸血写的,笔画仓促,收尾处拖曳的痕迹显示书写者当时处于极度的紧张或虚弱中。血已经完全干涸,深深沁入了老木头的纹理。
他用冰冷的湿布,用力地、一遍又一遍地擦拭。水很快变成了淡红色。血字在物理上被抹去了,但那形状,那触目惊心的警告,却仿佛刻进了木头深处,更刻进了他的心里。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和水的湿冷。
做完这一切,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,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闭上眼。晨光透过窗棂缝隙,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,驱不散满屋的红灯笼投下的沉重阴影。案头那盏小油灯,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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