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赤阳”灯被阴兵“借”走后的两天,青石镇陷入了更加诡异的寂静。连白日里的市集都萧条了许多,人们行色匆匆,眼神躲闪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。关于灯笼铺闹鬼、更夫被鬼抓走、甚至有阴兵半夜进镇的传闻,在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,人心惶惶。
胡三爷变得更加沉默寡言,如同惊弓之鸟。他白天不再出门,只在黄昏后,才如幽魂般悄无声息地打开铺门,让那瘆人的红光重新亮起。案头的小油灯旁,那根实心竹竿从未离手。他不再制作新灯笼,大部分时间只是枯坐着,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门窗缝隙,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。后门那被擦掉血字的位置,他不敢再看。
那晚的遭遇,像一块冰冷的烙铁印在他心头。阴兵借灯引路,目标直指乱葬岗。斗篷客、赵老蔫、血字警告……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,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景。他隐约感觉到,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,而网的中心,就是他和这间铺子。那血字“快走”,恐怕不是危言耸听。
第三天下午,未到开铺时辰,一阵粗暴的拍门声打破了灯笼铺死水般的寂静,也敲碎了东街压抑的平静。
“开门!快开门!衙门查案!”
声音洪亮,带着官家特有的不容置疑。
胡三爷枯坐在黑暗中,心脏猛地一缩。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起身,没有立刻去开门,而是迅速走到墙角,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,将一件用油布包裹的、沉甸甸的物件塞了进去,又飞快地将地砖复原盖好,抹平痕迹。这才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衣襟,拖着步子走到门边。
“来了。”他应了一声,声音沙哑依旧,听不出情绪。
门栓拉开,沉重的木门吱呀打开。门外站着三个身穿皂隶公服、腰挎铁尺的官差。为首一人身材高大,面皮黝黑,一脸精悍,正是本县的捕头王彪。他身后两人,一个面色阴沉,一个眼神闪烁,都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嫌恶打量着胡三爷和他身后昏暗的铺子。
一股浓重的汗味和皮革味扑面而来,与铺子里阴郁的气息格格不入。
王彪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胡三爷的脸,又越过他,看向铺内挂满的红灯笼,眉头紧锁:“你就是胡三?”
“正是小老儿。”胡三爷微微佝偻着背,垂着眼皮。
“有人报官,西街更夫赵老蔫在你铺子附近失踪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!”王彪声音严厉,“而且,有街坊指证,赵老蔫失踪当晚,曾在你铺子后门附近发出惊叫!此事,你作何解释?”
胡三爷心中了然。赵老蔫的家人终究还是报了官,新更夫也必然说了那晚的异常。
“官爷明鉴,”胡三爷声音平板无波,“小老儿这铺子,做的是夜里生意,亥时开门,卯时歇息。赵老哥打更路过,小老儿在铺内糊灯,未曾出门,更未见他。至于惊叫……那夜风大,小老儿在铺内只闻风声,并未听清外面有何异响。” 他句句是实,却也句句避开了关键。
“没听见?”旁边那个面色阴沉的官差冷笑一声,猛地向前一步,眼神如钩子般剜向胡三爷,“那这后门上的东西,你又作何解释?!”他伸手一指铺子深处通往后院的方向。
胡三爷的心猛地一沉!他们发现了?!
王捕头大手一挥:“搜!仔细搜!尤其是后门!看看有没有血迹!”
两个官差如狼似虎地冲进铺子,粗暴地推开挡路的矮凳工具,径直扑向后门。胡三爷站在原地,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,面上却依旧是一潭死水。
后门很快被打开。那个眼神闪烁的官差凑到门板内侧仔细查看,甚至用手去摸、去抠。胡三爷擦得很用力,表面几乎看不出痕迹,但木头纹理里沁入的血色,在白天光线下,若仔细分辨,还是能看出些微的暗红异样,尤其是指甲刮过时,会带出一点点极其细微的暗红粉末。
“头儿!有门道!”那官差兴奋地叫道,“这木头颜色不对!像是……像是被血浸过又擦掉了!”
王彪脸色一寒,几步跨到后门边,低头仔细查看。他经验老到,伸出手指用力在门板上一抹,指尖果然沾上了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碎屑。他凑到鼻尖闻了闻,脸色更加阴沉——是血!虽然很淡,但那股特有的铁锈味骗不了人!
他猛地转身,眼神如刀锋般刺向依旧垂首站在铺子中央的胡三爷,厉声喝道:
“胡三!这门上的血是怎么回事?!赵老蔫是不是来过这里?!你把他怎么了?!说!”
铺子里挂满的红灯笼在涌入的天光下,褪去了夜晚的妖异,显出一种陈旧的、死气沉沉的暗红,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,注视着被官差围在中间的、形单影只的守灯人。
胡三爷缓缓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迎上王彪凌厉的视线,那眼底深处,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。
“官爷,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“小老儿……不知。”
作者大大:香菜宝子们可以给我点点关注!点点收藏!送我小花花!多多评论嘛!
作者大大:香菜后续还会更新更多精彩的内容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