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烬上最后一缕青烟被风扯断,像谁没来得及说完的话。
张海祈把枪尖往地上一杵,金属撞碎日光,溅起几点炽白。
“阴谋?”她眯眼望山脚的雾,“他连呼吸都算计过,又怎么可能只留下一句‘转生’。”
宛肆荣用袖口蹭掉脸颊的血珠,笑得像捡了便宜:“说不定人家只是来打个招呼,顺便提醒你——你欠他一条命。”
山脊风大,吹得袍角猎猎作响,像一面面残破的旗。
张海祈抬手拨开被汗水黏在颈侧的发丝,枪尖指地,拖出一道细而直的灰线,像是要把整座山一分为二。
宛肆荣跟在她半步之后,嘴里衔着根枯草,说话含糊:“喂,海祈,真要一路杀上去?凌秋那家伙可不会一个人来。”
“我也没打算一个人去。”张海祈侧头,目光掠过宛肆荣,“你不是说过,凌秋手下还有‘三缺’?——缺耳、缺指、缺心。”
宛肆荣把枯草吐掉,耸耸肩:“缺耳擅弓,缺指擅毒,缺心……擅活埋。他们若真在山上,我们得先选个坟地。”
“那就把坟地留给他们。”张海祈忽然停下,枪杆往石壁上一磕,火星四溅。石壁后传来极轻的“咔哒”一声,像机括被拨动。
宛肆荣的枯草“啪”地断了:“……有东西。”
下一秒,石壁缝隙里“嗖”地弹出一张薄刃,贴着张海祈的耳廓掠过,割断几缕发丝。刃口泛着幽蓝,显然淬了毒。
“缺指的见面礼。”宛肆荣眯眼,指尖夹住那枚薄刃,轻轻一弹,刃片钉进对面岩缝,“退后。”
石壁轰然内陷,露出黑洞洞的甬道。甬道深处,有铁链拖地的声音,一下,又一下,像某种巨兽在磨牙。
张海祈把枪往肩后一甩,率先踏入黑暗:“走吧。欠的债,总得有人收利息。”
……
甬道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埋伏,而是一片开阔的天井。阳光从极高处的裂缝漏下,照见中央的石台——石台上摆着一只旧木箱,箱盖半开,露出半截灰白的手骨。
宛肆荣“啧”了一声:“凌秋的风格——先送死人,再送活人。”
张海祈没接话,枪尖挑起箱盖。手骨下方压着一张折得极细的纸条,墨迹未干:
“转生第一课:
旧骨新肉,旧债新血。
——凌秋”
纸条背面还有一行更小、更潦草的字,像是后来匆匆添上去的:
“小心缺心,他挖坟不埋人。”
张海祈指尖一紧,纸条在她掌心碎成齑粉。她抬头望向天井上方的一线天光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
“那就看看,谁先被活埋。”
“欠?”张海祈嗤笑,指节因攥枪而发白,“当年那块石头要是再偏一寸,我现在就该躺在你们脚下当肥料。”
白嘉相把剑往肩后一扛,枪尖还晃着未散的火星:“肥料也好,刀下鬼也罢,凌秋既然现身,就不会再藏。下一步,他会上山。”
“那我们就先上去。”张海祈转身,影子被拉得老长,像一柄未出鞘的刀,“在山顶等他——看看这次,谁先咽气。”
风掠过,灰烬里忽地闪起一粒金红,仿佛昨夜未熄的火种,正悄悄借尸还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