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五章 管理员】

铁链声突然停了。

天井四周的石壁发出“咔——咔——”的沉闷转动，像巨兽在吞咽。

张海祈与宛肆荣对视一眼，同时向后跃开半步。

地面开始下陷。

不是崩裂，而是整块石台连同脚下石板匀速下降，仿佛一部缓慢启动的升降机。尘土簌簌坠落，阳光被迅速收拢，最终只剩头顶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光斑。

黑暗彻底合拢前，宛肆荣听见张海祈极轻地笑了一声：

“原来坟地在这儿。”

黑暗只持续了三息。

第四息，四周亮起幽绿的磷火，照出一座巨大的环形地窖——地面凹陷成漏斗状，最低处摆着一面铜镜，镜面朝上。镜面被岁月磨得斑驳，却仍能映出两个人的扭曲倒影。

铁链声再次响起，这一次近在耳畔。

铜镜旁，跪坐着一个被铁链穿骨的人。那人垂着头，长发遮面，琵琶骨处的锁链锈迹斑斑，却诡异地没有血迹。

宛肆荣的短刺无声滑入掌心：“陆无咎？”

那人——陆无咎，或者说“缺心”——缓缓抬头。

他的脸像一张被水泡过的纸，苍白、发皱，左眼眶空洞，右眼却亮得吓人，仿佛把整座地窖的磷火都吸了进去。

“欢迎。”

他声音沙哑，像两块锈铁互相刮擦，“欢迎光临——新乐园。”

张海祈枪尖微抬，映出陆无咎咧开的嘴。

那嘴越裂越大，几乎要撕开整张脸，却没有血，只有黑色的粉末簌簌掉落。

“凌秋没告诉你们吗？”

陆无咎用铁链撑地，慢慢站起，锁链从他骨缝里滑出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
“转生，从来不是代号，而是门票。”

他抬起手，指向铜镜。

镜面忽然泛起涟漪，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。

涟漪里浮现出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，高楼林立，霓虹闪烁，却空无一人。街道中央竖着巨大的电子屏，屏上滚动着血红的字：

【新乐园开园倒计时：00:19:47】

宛肆荣瞳孔骤缩：“那是……旧宛城？”

“不，是宛城的影子。”张海祈声音低沉，“凌秋曾说他要造一座‘不死之城’，原来不是比喻。”

陆无咎低低地笑，铁链随着他的笑声震颤：

“第一批客人，是‘三缺’。第二批，是你们。”

他右眼忽然流出黑色的泪，泪珠落地，化作细小的铜铃，叮叮当当滚向四面八方。

“进去吧，”他张开双臂，铁链哗啦作响，“在新乐园，死亡只是开始。”

铜镜开始上升。

镜面与镜背翻转，露出密密麻麻的名字，最顶端赫然是：

【张海祈·转生编号0001】

宛肆荣猛地抓住张海祈手腕：“别碰！”

却晚了。

张海祈的指尖已触到自己的名字。

刹那间，地窖四壁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。

铜镜轰然碎裂，碎片却未落地，而是悬浮在空中，拼成一扇扭曲的门。

门后，是霓虹闪烁的“新乐园”，倒计时跳至【00:00:10】。

陆无咎的人皮“哗啦”一声垮塌，只剩一副空荡的骨架。

骨架的胸腔里，一颗机械心脏仍在跳动，发出清脆的电子音：

“欢迎回家，0001号。”

倒计时归零。

门开了。

张海祈与宛肆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拽向门内。

最后一秒，张海祈反手一枪，枪尖贯穿机械心脏。

电子音戛然而止，却有一缕极细的电流顺着枪杆爬上她手臂，在她腕内侧烙下一行淡金色的编号：

【乐园·A区·管理员权限已激活】

黑暗再次降临。

这一次，黑暗里有风，风里带着旧宛城的桂花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