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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计时塔归零后的第十秒,整座“新乐园”像被按下重启键的巨兽,同时发出低沉的呼吸声。
机械人偶的脚步声汇聚成潮水,从四面八方向中央广场涌来。
它们的面孔是批量打印的温柔微笑,嘴角弧度统一,眼睛却漆黑无光,像一口口被挖空的井。
张海祈立在广场喷泉的边缘,枪尖垂地,水珠溅起在她靴面炸成银花。
宛肆荣的左臂草草用布条扎住,血仍渗,她却把短铳插回靴侧,空出的手摸出一根烟,没点火,只咬着过滤嘴过干瘾。
“迎宾?”她含糊地嗤笑,“我看是送葬。”
机械人偶在广场外围停下,留出直径百米的圆形空地。
空地中央,喷泉的水柱忽然改向——
水幕在夜色中投影出一副巨大的实时影像:
凌秋端坐在一张黑色轮椅里,膝上横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刀,背后是灯火通明的总控室。
他抬手,指尖轻敲轮椅扶手,声音通过全城广播放大,像贴着耳膜的低语:
“欢迎两位,成为新乐园的首批‘自由嘉宾’。
接下来,请完成你们的迎宾仪式——
在十二分钟内,找到隐藏于乐园的‘心脏钥匙’,插入倒计时塔。
否则,整座城将为你们陪葬。”
影像角落,新的倒计时亮起:
【11:59】
宛肆荣把烟吐掉,踩灭:“又是倒计时,真没创意。”
张海祈没接话,目光扫过广场四周的招牌——
【镜宫】【纸鸢坊】【回声剧场】【零度花房】……
每一座建筑都在霓虹里闪着诱惑的冷光。
忽然,她注意到喷泉底座多出一行激光蚀刻的小字:
【钥匙在曾被你亲手埋葬的地方】
宛肆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皱眉:“你埋过太多人,哪记得是哪?”
张海祈却握紧了枪杆,指节发白:“我只亲手埋过一个地方——旧宛城的桂湖。”
那是十六年前的深夜,她把一枚铜铃、一把短刀和一截未燃尽的引线塞进湖底淤泥,为一个人立了无名冢。
而现在,桂湖的位置,被“新乐园”的霓虹覆盖,更名【零度花房】。
【10:07】
两人穿过人偶让开的通道,直奔零度花房。
沿途的机械人偶依次转头,用统一而空洞的温柔嗓音重复同一句话:
“请享受旅程。”
宛肆荣被盯得发毛,抬手一枪打碎最近人偶的头颅。
塑料壳爆裂,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与一根仍在跳动的黑色软管——
像被抽干的血管。
“它们在用我们的心跳做同步。”张海祈低声道,“打碎越多,倒计时越快。”
宛肆荣咬牙,收枪,改用短刺挑断人偶膝盖的传动杆,让它们跪地而非追击。
【08:22】
零度花房外观是一座半透明的玻璃温室,屋顶积雪,恒温系统吹出刺骨的冷风。
推门而入,花香与腐味交织——
数千株变异桂花树在零下五度的空气里盛放,花瓣边缘结着冰碴,花心却滴落暗红黏液。
树与树之间,悬挂着无数倒置的玻璃棺,棺中灌满淡蓝色液体,漂浮着不同年龄、性别的“人”。
他们胸口闪着与张海祈腕间相同的金色编号,只是数字远大于0001。
宛肆荣喉咙发紧:“这就是‘转生’的成品?”
张海祈目光掠过最靠近入口的一具玻璃棺——
棺中人少年模样,左耳缺了半块软骨,正是方才影像里的缺耳。
她枪尖挑起棺盖,液体倾泻而出,少年身体迅速干瘪,化作一具空壳。
而在棺底,静静躺着一枚生锈的铜铃,铃舌缺失,正是十六年前她亲手埋下的那枚。
【06:10】
铜铃入手瞬间,整座花房的灯光转为猩红。
广播里,凌秋的声音带着笑意:“恭喜,找到钥匙。
但钥匙需要‘心跳校准’——
请用0001号管理员的心脏为其充能,否则无效。”
花房地面裂开,升起一座小型手术台,台上固定着一副银白金属环,环内布满感应针。
倒计时塔的数字同步跳至:
【05:00】
宛肆荣破口大骂:“狗东西——”
她话音未落,张海祈已把枪横在胸前,枪尖对准自己左胸。
“海祈!”
“铜铃需要心跳,”张海祈声音平静,“但没说要完整的心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