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是在一个最普通的清晨被发现的——
白嘉相把最后一勺奶粉舀进奶瓶,奶温三十七度;亓简枫在旁边掐着秒表,像做化学实验。两个人对视一眼,忽然明白:原来“妈妈”和“爸爸”这两个词,她们已经偷偷预习了九个月,而真正的考试今天才发卷。
小名还没取,大名更是遥遥无期。
白嘉相抱着襁褓在客厅来回走,亚麻长裙下面露出毛茸茸的拖鞋尖;亓简枫把一张A3纸铺在茶几上,列满“幼儿园报名优先级”“防走失二维码绣哪里”“十八岁成人礼物备选清单”。凌秋晨练回来,探头一看:“嚯,作战图。”
宛肆荣和张海祈赶到时,孩子正打第一个哈欠。宛肆荣踮脚把一顶奶黄色毛线帽扣在那撮软发上;张海祈则提着一个巨大的纸袋,里头是她连夜刷遍母婴论坛后下单的“可能用得上”的十八件神器——从可折叠浴盆到号称能让婴儿秒睡的白色噪音机。
孩子睁眼的一瞬,屋里忽然安静。那双眸子像掺了晨光的湖水,先映出白嘉相的下巴,再映出亓简枫额角的碎发。亓简枫伸指,还没碰到又缩回去,在裤缝上蹭了蹭:“……怕弄疼他。”
白嘉相失笑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他才不怕。”
夜里第一顿奶是亓简枫喂的。他姿势僵硬,像抱着一枚定时炸弹;白嘉相在旁边指挥:“肘关节再抬一点,对对,让奶嘴刚好压住舌头。”孩子喝完,打了个软软的奶嗝,小脑袋靠在亓简枫胸口。亓简枫忽然低头,在白嘉相唇角落了个带着奶香的吻:“原来‘踏实’是这种味道。”
第二天清晨,凌秋照例在后院打太极。收势时,他听见屋里传来极轻的哼唱——白嘉相抱着孩子在窗前摇,亓简枫拿着手机录音,屏幕上的时间从05:59跳到06:00。阳光穿过纱帘,把三个影子叠在一起:两个高挑的、一个最小的,像一组正在完成的拼图。
宛肆荣和张海祈推门进来时,正赶上换尿布现场。白嘉相负责递湿巾,亓简枫负责拎两条小短腿,两人额头抵着额头,嘴里同步数“一、二、三——”孩子的小腿在半空蹬了一下,像在给他们鼓掌。宛肆荣笑得直不起腰:“以后他学数数,一定从‘三’开始。”
午后,孩子睡着了。四个人围坐在婴儿床边,谁也不敢大声。张海祈把电脑抱来,屏幕上是她新写的倒计时小程序,标题栏只打了一行字——
“距离他第一次喊我们‘妈妈’和‘爸爸’,还有______天。”
数字空着,光标一闪一闪,像在说:慢慢来,故事才刚起头。
窗外蝉声轰隆,屋里风扇吱呀,小床上的孩子咂了咂嘴,在梦里露出一个无牙的笑。白嘉相伸手,轻轻碰了碰那笑,小声对亓简枫说:“小名就叫‘慢慢’吧。”
亓简枫点头,把掌心覆在她手背上:“慢慢长大,慢慢学说话,慢慢把这个世界喜欢一遍。”
于是孩子的小名在风扇声和蝉鸣里定了下来——
慢慢。
像她们此刻交握的十指,像窗外悄悄爬过墙头的日光,像所有平凡日子里最柔软、也最漫长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