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大的梧桐树叶被六月的阳光晒得发亮，蝉鸣从清晨吵到日暮，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倒计时。苏楠楠抱着刚打印好的复习资料，站在计算机系楼下的树荫里，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资料边缘——这是她连续第五天来等江临川。
自从家长见面那天江临川当众说“喜欢楠楠”，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微妙起来。他不再刻意避开她的视线，甚至会在食堂排队时主动站到她身后，替她挡住后面挤过来的人；而苏楠楠也收敛了些“小炮弹”式的突袭，改成每天算好他下课的时间，带着冰镇绿豆汤等在必经之路。
“江学长！”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学楼里走出来，苏楠楠立刻扬起手里的保温杯，眼睛亮得像藏了盛夏的光，“刚从食堂打的绿豆汤，加了冰糖，凉得刚好。”
江临川背着双肩包走过来，白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得微湿，黑框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停留了两秒才移开。“你不用每天都来。”他接过保温杯，指尖触到她的指腹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，两人都下意识地缩回了手。
“怕你复习太累中暑嘛。”苏楠楠晃了晃手里的资料，故意凑近了些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，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，“再说了，我来这儿也能顺便背单词，一举两得。”
她翻开英语单词本，指着其中一页：“你看这个‘crush’，除了‘碾碎’还有‘心动’的意思，是不是很神奇？就像……”她抬眼看向他，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，“就像我第一次见你，觉得你像座冰山，结果现在发现，这座冰山其实会偷偷脸红。”
江临川的耳尖果然泛起熟悉的红。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绿豆汤，冰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，凉丝丝的顺着喉咙往下滑，刚好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燥热。“单词记得不错。”他避开她的目光，看向远处篮球场，“期末考后有毕业舞会，你……”
“你要邀请我吗？”苏楠楠立刻接话，身体前倾，马尾辫扫过他的胳膊，带着洗发水的草莓香味，“我听说今年舞会主题是‘星空’，刚好我新买了条蓝裙子，像不像把银河穿在了身上？”
她说话时，睫毛在阳光下颤动，像停着两只金色的蝴蝶。江临川的喉结动了动，刚要开口，身后突然传来女生的笑声。
“临川哥，原来你在这儿。”林薇薇穿着条白色连衣裙，手里拿着个粉色信封，裙摆上的蕾丝花边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，“我找了你好久，这是毕业舞会的邀请函，学生会说要亲自交给你。”
她走到江临川面前，把信封递过去，目光却越过他看向苏楠楠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：“楠楠学妹也在啊，要不要一起去挑舞伴？听说今年好多学长都在找舞伴呢。”
苏楠楠挑眉，刚要说话，却被江临川按住了肩膀。他接过林薇薇手里的信封，指尖没碰到她的手，动作礼貌又疏离。“谢谢，我知道了。”他的声音平淡无波，“还有事吗？”
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，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。她攥紧手里的信封边缘，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：“没、没事了。就是……我妈说周末想请你回家吃饭，她做了你爱吃的松鼠鳜鱼。”
“周末要帮楠楠复习高数。”江临川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，目光转向苏楠楠时，语气不自觉地放软，“她上次模拟考还差三分及格。”
苏楠楠心里偷乐，故意垮起脸：“都怪傅里叶变换太讨厌，比食堂阿姨打饭手抖得还厉害，怎么都抓不住重点。”她说着，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江临川的腰，看见他耳根的红蔓延到了脖颈。
林薇薇看着两人之间无声的互动，眼底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疯长。她强撑着笑意：“那我不打扰你们复习了，临川哥，记得看邀请函哦。”说完，转身时故意“不小心”撞到苏楠楠，手里的信封掉在地上，露出里面印着“特邀舞伴：林薇薇”的字样。
“哎呀对不起！”她慌忙去捡，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，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苏楠楠弯腰帮她捡起来，指尖捏着那张精致的卡片，突然笑出声：“林学姐，你这邀请函做得真好看，就是……”她故意拖长语调，把卡片递回去，“这舞伴名字写得太满了，万一江学长想邀请别人，岂不是没地方改了？”
江临川突然伸手，把苏楠楠拉到自己身后，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。“邀请函我会看的。”他看着林薇薇，语气冷了几分，“但我的舞伴，只会是楠楠。”
林薇薇的脸瞬间白了，眼眶红得像兔子。“临川哥，你怎么能……”
“我以为上次在餐厅说得很清楚了。”江临川打断她，声音里没了平时的克制，“我喜欢的人是楠楠，以前是，现在是，以后也只会是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信封，“以后不用再做这些了，免得浪费时间。”
说完，他牵起苏楠楠的手，转身就走。苏楠楠被他拉着往前走，回头时看见林薇薇站在原地，裙子下摆被风吹得乱晃，像只被遗弃的蝴蝶。
走到图书馆拐角，苏楠楠突然停下脚步，反手握住江临川的手。他的掌心很热，带着薄汗，却攥得很紧。“你刚才好凶哦。”她仰头看他，眼里却全是笑意，“不怕林学姐哭鼻子告诉江阿姨吗？”
江临川低头，镜片后的眼睛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湖，泛起温柔的涟漪。“她不会的。”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，那里有块浅浅的疤痕——是上次爬樱花树时被树枝划到的，“而且，我妈更喜欢吃你带的卤鸡爪。”
苏楠楠愣了一下，随即笑得直不起腰：“原来江学长早就把我收买未来丈母娘的事记在小本本上了？”她踮起脚尖，凑近他的耳朵，“那要不要再加点分？比如……今晚我请你去吃东门那家烧烤，我知道老板藏了两串烤腰子，超补的。”
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，江临川的耳朵像被火烧一样烫。他猛地松开手，转身快步走向图书馆：“快去复习，再磨蹭就赶不上闭馆前讲完第三章了。”
苏楠楠看着他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，笑着追上去，故意踩着他的影子跑：“等等我呀江学长！你走那么快，是不是怕我吃你烤腰子？”
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已经成了两人的专属领地。江临川把笔记本摊开在桌上，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高数重点，红色是易错点，蓝色是公式推导，黑色的字迹清隽有力，连数字都写得整整齐齐。
苏楠楠趴在旁边，看着他低头演算的侧脸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，投下细细的阴影。他握笔的手指很长，骨节分明，指尖因为常年握笔而有些薄茧，却在翻书时格外轻柔，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。
“又在发呆。”江临川突然停下笔，转头撞进她的目光里，“这道题的解法看明白了？”
苏楠楠慌忙点头，视线却落在他嘴角沾着的一点墨水渍上——大概是刚才转笔时不小心蹭到的。她忍不住伸出手，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唇角：“这里有墨水，像只偷吃了墨汁的小猫咪。”
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，江临川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，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周围几个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，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，连耳根都红成了樱桃色。
“对、对不起！”苏楠楠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做出这个动作，慌忙收回手，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，“我不是故意的，就是……”
“继续做题。”江临川打断她，低头盯着笔记本，声音有点发紧，“再错一道，今晚就多做十道练习题。”
苏楠楠吐了吐舌头，乖乖拿起笔，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，怦怦直跳。她偷偷抬眼，看见江临川握着笔的手指在微微颤抖，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歪歪扭扭，完全不像他平时严谨的风格。
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户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交叠在笔记本上，像幅被夕阳晕染过的画。苏楠楠做完最后一道题时，发现江临川正盯着她的草稿纸发呆，上面被她画了只简笔画小猫，戴着黑框眼镜，旁边写着“江临川同款”。
“画得不像。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有点沙哑，“我的眼镜框是黑色的，不是灰色。”
“下次改进！”苏楠楠立刻接话，把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，“送给你当书签，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，能不能少做五道练习题？”
江临川没说话，只是把那张画着小猫的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来，夹进了自己的专业书里。动作轻得像在收藏什么稀世珍宝。
周末的毕业舞会如期而至。礼堂被装点成星空的模样，深蓝色的幕布上缀满闪烁的灯串，像把整个银河搬了进来。苏楠楠穿着那条宝蓝色的连衣裙，站在门口有点紧张地攥着裙摆——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，走三步差点崴两次脚。
“等很久了吗？”江临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苏楠楠转身，瞬间愣住。他今天没戴黑框眼镜，换上了隐形眼镜，露出了原本就很清秀的眉眼；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深色西装马甲，领口系着条深蓝色的领带，和她裙子的颜色刚好呼应。夕阳的光落在他头发上，镀了层温柔的金边，再也看不出半分“冰山”的影子。
“你、你今天……”苏楠楠结结巴巴的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觉得脸颊发烫，像被舞会现场的聚光灯烤着。
江临川走到她面前，目光落在她脚上的高跟鞋上，眉头微蹙：“穿这个能走路吗？”
“能！”苏楠楠立刻挺胸，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，幸好被他及时扶住。他的手掌温热有力，扶在她腰侧，隔着薄薄的裙料，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稳的力量。
“笨蛋。”江临川无奈地叹气，却没松开手，“走吧，我扶你进去。”
两人刚走进礼堂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苏楠楠听见周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，有人说“原来冰山学长也会穿西装”，还有人说“他们站在一起好配啊，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”。她忍不住抬头看江临川，发现他也在看她，眼神里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。
舞曲响起时，江临川轻轻握住她的手，指尖有些凉，却很稳。“会跳吗？”他的声音在喧嚣的音乐里显得格外清晰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看电视学过一点点。”苏楠楠的心跳得像打鼓，跟着他的脚步慢慢挪动，不小心踩到他的皮鞋时，立刻道歉，“对不起对不起！”
“没事。”江临川低头看她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，“踩疼了告诉我，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欺负我了。”
苏楠楠想起自己往他裤子上扔糖纸、故意蹭他手心、还在他衬衫上洒过水，忍不住笑出声：“那我以后轻点欺负？”
“不用。”他突然停下脚步，周围旋转的舞步和喧闹的音乐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。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，目光认真得像在解一道最重要的数学题，“我喜欢被你欺负。”
苏楠楠的呼吸猛地一滞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酸酸软软的。她刚要说话，却看见林薇薇穿着条银色的晚礼服，端着香槟站在不远处，正死死地盯着他们。
“看来有人不开心了。”苏楠楠故意扬起下巴，踮起脚尖凑近江临川的耳朵，用气音说，“要不要再刺激她一下？”
江临川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她拉住领带往下拽。苏楠楠踮起脚尖，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，像落下一片羽毛。“这是给你的奖励，”她笑得狡黠，“奖励你今天比傅里叶变换还可爱。”
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，江临川的脸瞬间红透，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。他抓住她作乱的手，掌心滚烫：“苏楠楠，你……”
“我什么？”苏楠楠仰头看他，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，“难道你不喜欢？”
江临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叹了口气，眼底的无奈被温柔取代。他反手握住她的手，十指紧扣，然后牵着她走出喧闹的舞池，走向礼堂外的露台。
夏夜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，吹散了些许燥热。露台上没有其他人，只有远处传来的蝉鸣和隐约的音乐声。江临川靠在栏杆上，看着苏楠楠趴在栏杆边数星星，月光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。
“楠楠。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苏楠楠回头：“嗯？”
“上次在图书馆，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。”江临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认真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，“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。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，打开后，里面是枚银色的项链，吊坠是个小小的太阳形状，边缘镶嵌着几颗细碎的水晶，在月光下闪着微光。
“从开学典礼那天，你追着我要我笑一下开始，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却很坚定，“我就觉得，这颗小太阳好像有点不一样。你往我手里塞肉包的时候，帮我擦眼镜的时候，甚至故意气我的时候，我都在想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喉结动了动，“我好像，有点离不开这颗小太阳了。”
苏楠楠的眼眶突然就湿了。她看着他手里的项链，又看看他认真的眼睛，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努力都有了意义。
“江临川，”她吸了吸鼻子，笑着说，“你是不是偷偷背了告白台词？比你念开学典礼演讲稿自然多了。”
江临川被她逗笑，眼里的紧张散去不少。他拿起项链，轻轻绕到她身后，指尖划过她的颈窝，带着微凉的触感。“别动，”他的声音很近，就在耳边，“戴歪了就不好看了。”
项链戴好后，他轻轻碰了碰那个小太阳吊坠，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到她皮肤上。“苏楠楠，”他转身面对她，目光里的认真几乎要将她淹没，“我喜欢你，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，是想每天给你买豆浆、帮你改稿子、陪你看星星的那种喜欢。你愿意……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？”
苏楠楠看着他眼里的自己，突然踮起脚尖，吻上了他的唇。
这个吻很轻，带着夏夜的风、月光的清辉，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。苏楠楠能感觉到他的僵硬，然后是逐渐放松的回应，他的唇有点凉，却很温柔，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分开时，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。苏楠楠的脸颊烫得厉害，却还是鼓起勇气看着他：“江临川，你是不是傻？这种问题还要问吗？”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项链，“你看，小太阳都戴上了，难道还能摘下来不成？”
江临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笑了。那是苏楠楠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明显，不是嘴角微弯，而是眼里都带着笑意，像冰雪消融后露出的暖阳，温柔得能把人融化。
“那说好了，”他握住她的手，紧紧地，“不许摘下来，一辈子都不许。”
远处的礼堂里，舞曲还在继续，灯光璀璨。露台上的两个人并肩靠在栏杆上，手里的荧光棒在黑暗中划出星星点点的光，像在书写一个关于冰山与小太阳的、漫长而温暖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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