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二下半学期，由于夏以昼自学完了整个高三的知识点，申请跳级上高三的课程，参加今年的高考。
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从窗口灌进来，桑恬盯着黑板上的倒计时：12天。粉笔写下的数字刺眼得让她胃部绞痛——这是夏以昼高中毕业典礼的倒计时。
"桑恬，这道题你来回答。"
数学老师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。桑恬茫然站起来，发现全班同学都转头看着她。她下意识看向窗外——高二（3）班教室正对着高三教学楼，透过窗户，她能看到高三学生们忙碌的身影。夏以昼已经被保送了，现在应该在家准备大学行李才对，但...
"选C。"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。
桑恬扭头，看到夏以昼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后门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，冲她眨了眨眼。数学老师无奈地摇头："夏同学，请不要干扰课堂。"
"抱歉老师，我来拿学生会交接材料。"夏以昼礼貌地说，目光却一直停在桑恬身上。
下课铃响起，夏以昼照例等在教室门口，手里拿着两盒草莓牛奶——她最近莫名喜欢上的口味。
"你不是说今天在家收拾行李吗？"桑恬接过牛奶，塑料吸管已经插好。
"忘了拿这个。"夏以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，"你上次说想看的《天体物理学基础》，我从市图书馆借到了，放在你书桌上。"
桑恬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牛奶盒。他总是记得她随口提的每一句话。自从那次流星雨观测后，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陪伴模式，即使现在夏以昼已经不用每天来上学了。
"明天..."夏以昼犹豫了一下，"明天是毕业典礼，你要来吗？"
桑恬的喉咙发紧。毕业意味着分离，夏以昼八月底就要去两千公里外的天行大学报到。她咬着吸管含糊地说："看情况吧。"
桑恬点点头，小口啜饮着甜腻的牛奶。走廊上，几个高三学生兴奋地讨论着录取结果，声音大得刺耳。
"听说夏以昼拿到了天行大学的保送？"
"那可是全国前三啊！"
桑恬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牛奶盒，液体从吸管口溢出，滴在她的白色帆布鞋上。夏以昼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帕，蹲下身帮她擦拭。
"我自己来。"桑恬慌忙后退一步。
夏以昼的手停在半空，然后缓缓站起身，把手帕塞进她手里："弄到鞋带上了。"
回家路上，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。桑恬数着人行道上的砖块，刻意放慢脚步，让夏以昼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等她。
"桑恬。"在第三个路口等红灯时，夏以昼终于开口，"我有事要告诉你。"
桑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她知道他要说什么，却固执地盯着红灯上跳动的小人："嗯？"
"我..."夏以昼的声音有些干涩，"我接受了天行大学的录取。八月底开学。"
尽管早有预料，这句话还是像一记重拳击中桑恬的胸口。天行大学，在两千公里外的北方城市，意味着他们将有至少四年不能天天见面。
"哦，恭喜。"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，绿灯亮起，她几乎是逃跑般快步穿过马路。
"桑恬！"夏以昼追上她，抓住她的手腕，"你在生气？"
"我为什么要生气？"桑恬甩开他的手，"你去哪里上大学关我什么事？我们又不是真的兄妹。"
话一出口，她就后悔了。夏以昼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，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。他松开手，后退半步："...是啊，你说得对。"
余下的路程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，谁也没有说话。到家后，桑恬径直冲进自己房间，重重关上门。她扑到床上，把脸埋进枕头，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，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晚饭时，妈妈兴奋地宣布夏以昼被天行大学录取的好消息，餐桌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。桑恬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米饭，味同嚼蜡。
"恬恬，你不舒服吗？"妈妈关切地问。
"我吃饱了。"桑恬放下筷子，起身离开。她能感觉到夏以昼的目光追随着她，但她没有回头。
深夜，雷声把桑恬从浅眠中惊醒。窗外大雨倾盆，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某种急促的鼓点。她翻了个身，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，喉咙火辣辣地疼。
"该死..."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，手却软得使不上力气。额头滚烫，显然是发烧了。
桑恬挣扎着爬起来，想去客厅找退烧药，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，发出一声闷响。几秒钟后，她的房门被猛地推开。
"桑恬！"夏以昼冲进来，身上还穿着校服，似乎一直没睡。他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桑恬，立刻蹲下身，手掌贴上她的额头，"你在发烧。"
"不用你管..."桑恬想推开他，却使不上力气，反而整个人向前栽去，被夏以昼稳稳接住。
下一秒，她感到自己被打横抱起，夏以昼的胸膛贴着她的脸颊，心跳声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，又快又重。
"放开我..."桑恬微弱地抗议，但夏以昼置若罔闻，轻轻把她放回床上，然后快步走出房间。
几分钟后，他端着水盆和医药箱回来，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，显然刚去过院子里的储藏间找药。
"先量体温。"夏以昼把体温计递到她嘴边，声音不容拒绝。
桑恬不情愿地张开嘴，体温计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。夏以昼拧了条湿毛巾，轻轻擦拭她汗湿的额头和脖颈。他的动作小心翼翼，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。
体温计发出"滴滴"声，夏以昼取出来看了一眼，眉头立刻皱起："39.2度，得吃退烧药。"
他扶起桑恬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，然后把药片和水杯递到她嘴边。桑恬想自己拿，但手指抖得厉害，差点打翻水杯。夏以昼稳稳地托住杯底，帮她喝下药片。
"躺下吧。"他的声音轻柔，带着桑恬从未听过的温柔。
药效发作需要时间，桑恬在高热中昏昏沉沉，时而清醒时而迷糊。每次她半睁开眼，都能看到夏以昼守在床边，就着台灯的光看书，时不时伸手探她的额头。
"...你不睡吗？"不知第几次醒来时，桑恬嘶哑着嗓子问。
夏以昼放下书，给她换了条冰毛巾："我不困。"
"明天...你不是要参加毕业典礼彩排吗..."
"不重要。"夏以昼摇摇头，"睡吧，我在这儿。"
也许是高热的缘故，桑恬感到一种奇怪的勇气涌上来。她慢慢伸出手，抓住了夏以昼的衣角："...别走。"
夏以昼僵了一下，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："我不会走的。"
桑恬满足地闭上眼睛，却没有松开手。半梦半醒间，她感觉夏以昼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，一个轻柔如羽毛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上，转瞬即逝。是错觉吗？她太困了，无法思考。
第二天清晨，桑恬的高烧退了些。她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握着夏以昼的手指，而他靠在床头睡着了，眼镜歪在一边，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。他穿着昨天的衣服，显然一夜未眠。
桑恬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，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。再过两个月，这张熟悉的面孔就会从她的日常生活中消失。想到这里，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。
夏以昼立刻惊醒了，第一反应是去摸她的额头："退烧了...还难受吗？"
桑恬摇摇头，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——毕业典礼彩排已经开始了。
"你快迟到了。"她说。
夏以昼看了一眼时间，却并不着急："等阿姨起床照顾你我再走。"
"我已经没事了。"桑恬试图坐起来证明给他看，却一阵头晕又倒了回去。
夏以昼叹了口气，起身倒了杯温水给她："别逞强。"
妈妈起床后发现桑恬发烧，立刻请了假在家照顾她。夏以昼这才匆匆赶往学校，临走前还再三确认桑恬已经吃过药。
那天晚上，夏以昼回来时带着毕业典礼的彩排材料和一个小盒子。他把盒子放在桑恬床头，什么也没说就出去吃饭了。
桑恬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星空投影灯，附带一张卡片：「这样即使在不同城市，我们也能看到同样的星空。——哥哥」
她的眼眶突然发热，赶紧把投影灯和卡片塞进抽屉，却在下一次夏以昼来看她时，忍不住小声说了句"谢谢"。
八月转眼就到了。夏以昼的行李早就收拾好，机票也订好了。出发前一晚，全家人在院子里举行了小型欢送会。桑恬坐在角落，看着夏以昼被父母们围着叮嘱各种注意事项，心里空落落的。
"恬恬，没什么要和哥哥说的吗？"妈妈突然问道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。夏以昼也看着她，眼中带着某种期待。
"...一路顺风。"桑恬干巴巴地说完，立刻低头假装喝果汁。
夜深人静时，桑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。明天这个时候，夏以昼就已经在两千公里外的城市了。想到这里，她胸口闷得难受。
轻轻的敲门声响起。
"桑恬，睡了吗？"夏以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桑恬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起身开了门。夏以昼站在门口，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T恤，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。
"这个给你。"他递过本子，"我的课程表和宿舍电话都在第一页。每周五晚上九点我会给你打电话，如果...如果你愿意接的话。"
桑恬接过本子，翻开第一页，上面工整地写着夏以昼所有的联系方式，甚至包括他室友的。后面几页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——全是高中数学的难点解析和解题技巧。
"我...我整理了一些你可能用得上的数学资料，"夏以昼轻声说，"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打电话问我。"
桑恬的喉咙发紧，说不出话来，只能点点头。
"那...晚安。"夏以昼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，转身离开。
"哥哥。"桑恬突然叫住他。
夏以昼猛地转身，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——这是她第二次主动叫他哥哥。
"...明天我送你。"桑恬小声说。
夏以昼笑了，那个笑容温柔得让桑恬心跳加速："好。"
大学开学后，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。桑恬每天上学、回家、做作业，仿佛一切如常。只是每到周五晚上，她都会早早完成作业，八点五十分就守在电话旁。
九点整，电话准时响起。
"喂？"桑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切。
"是我。"夏以昼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，带着轻微的电波杂音，却依然让她胸口一暖。
他们聊些琐碎的事——夏以昼的大学生活，桑恬的模拟考成绩，北方的雪，南方的雨...有时候什么也不说，只是隔着电话线听对方呼吸的声音，背景里偶尔传来夏以昼室友的谈笑声。
"今晚的星空很漂亮，"有一次夏以昼突然说，"你那边能看到猎户座吗？"
桑恬跑到窗前，仰头望去："能看到腰带三颗星。"
"我这边也是。"夏以昼轻声笑了，"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没那么远了。"
桑恬握紧话筒，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。
桑恬握紧话筒，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。书桌上，天行市地图被她用红笔圈出了天行大学的位置，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，上面写着她的高考目标——天行大学附近的师范大学天文系。
每个月，夏以昼都会寄一个小包裹回家，里面总是装着给桑恬的礼物——减压星空橡皮，励志星图书签，历年高考真题集...每一件都既照顾她的爱好又实用。渐渐地，桑恬开始期待这些包裹，甚至在学习计划表上标记出预计送达的日期。
高三那年的生日，桑恬收到了一个特别的包裹——一台便携式天文望远镜，正好可以带去大学使用。附带的卡片上写着：「希望明年能和你一起看校园里的流星雨。——哥哥」
桑恬把卡片贴在床头，每晚睡前都要看一遍。明年，她暗暗咬唇，一定要考上那座有他在的城市。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害怕，但她知道，这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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