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李箱的轮子在师范大学的砖石路面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。桑恬停下脚步，抬头望向校门口鎏金的大字，胸口涌上一阵不真实感——她真的考来了他在的城市。
"累了吗？"夏以昼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，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，带起一阵微小的电流。
桑恬摇摇头，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他的侧脸。半年不见，夏以昼似乎又长高了些，下颌线条更加分明，白衬衫下的肩膀也宽厚了不少。他走在校园里，不时有女生投来目光，甚至有人小声议论。
"那是天行大学的夏以昼吧？"
"听说他拿了天文系一等奖学金..."
"好帅啊..."
桑恬咬住下唇，一种陌生的酸涩感在胃里翻腾。夏以昼似乎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，只是专注地查看手机上的宿舍分配图。
"D栋203，朝南，采光不错。"他微笑着看向桑恬，"你的幸运数字。"
他竟然还记得她喜欢2和3这两个数字。高二那年流星雨，她曾说过2月3日是她最幸运的日子，因为那天他送了她望远镜。
宿舍里已经来了两个室友，见到夏以昼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。
"这是你哥哥？"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凑过来小声问桑恬，"好温柔的样子。"
桑恬不知如何回答，只能含糊地点头。夏以昼却已经自来熟地和室友们聊起来，拜托她们多照顾"我们家恬恬"，还顺手修好了阳台有点卡顿的推拉门。看着他蹲在地上检查滑轮的样子，桑恬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来她家时，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修好了她房间吱呀作响的衣柜。
"你哥真好，"另一个室友羡慕地说，"我哥只会抢我零食。"
夏以昼闻言抬头，冲桑恬眨了眨眼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，为他镀上一层金边，像是从她的梦境里走出来的一样不真实。
安顿好宿舍，夏以昼带桑恬熟悉校园。师范大学和天行大学只隔了两条街，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。
"这里图书馆的七楼有天文学专区，"夏以昼指着远处一栋玻璃幕墙建筑，"我的学生卡可以借十本书，你需要随时找我。"
他事无巨细地介绍着校园每个角落，哪里食堂好吃，哪条小路晚上灯比较暗要避开，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。经过一片草坪时，他突然停下脚步。
"看，"他指着草坪中央一棵大树，"那棵树很适合晚上观星，枝桠的形状正好能框住北斗七星。"
桑恬望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，胸口泛起一阵温暖。即使半年不见，即使她已经长大，他依然记得她所有的喜好，依然会用那种发现宝藏般的语气和她分享关于星空的一切。
"周六有个天文社的招新活动，"夏以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传单，"如果你感兴趣的话..."
"你会去吗？"桑恬接过传单，上面印着璀璨的星云图案。
"我那天有实验课，"夏以昼略显遗憾地说，"不过社长徐睿是我朋友，我会让他照顾你。"
桑恬点点头，把传单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。不知为什么，"照顾"这个词从夏以昼口中说出来，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不适。
周六的天文社招新比桑恬想象的还要热闹。徐睿是个高个子男生，戴着黑框眼镜，说话时喜欢做夸张的手势。他一眼就认出了桑恬。
"你就是夏以昼的妹妹吧？"他热情地迎上来，"以昼跟我提过你好多次，说你对天文很有研究。"
桑恬有些局促地笑了笑。徐睿亲自带她参观社团，介绍各种设备，还特意让她试用那台最贵的折射望远镜。
"下周我们有个联谊活动，"临走时，徐睿递给她一张烫金邀请函，"和天行大学天文社一起，你哥哥也会来，一定要参加啊。"
联谊会那天，桑恬穿了一条从未尝试过的碎花连衣裙，甚至偷偷用了室友的淡香水。镜中的少女眼睛明亮，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。她告诉自己，这只是为了给新同学留下好印象，绝对不是因为夏以昼会来。
联谊地点是天行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。桑恬到的时候，夏以昼还没来。徐睿立刻迎上来，递给她一杯颜色漂亮的饮料。
"特调果汁，酒精含量很低，"他笑着说，"以昼说他路上有点堵车，让我们先开始。"
桑恬小口啜饮着饮料，味道甜中带苦，有些呛喉。几杯下肚，她感到脸颊发烫，视线也开始模糊。周围的人声忽远忽近，徐睿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，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。
"你比以昼描述的还要可爱，"他的声音黏腻地钻进耳朵，"你知道吗，他手机里存了好多你的照片..."
桑恬想站起来，却发现双腿发软。徐睿的手顺势扶住她的腰，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，让她一阵恶心。
"我...我得走了..."她挣扎着说，声音却细如蚊呐。
"急什么，"徐睿又递来一杯饮料，"你哥哥还没到呢..."
杯沿即将碰到嘴唇的刹那，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侧面伸来，夺走了杯子。
"家里有门禁，我来接妹妹回家。"
夏以昼的声音冷得像冰。桑恬抬头，看到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桌前，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他仰头将那杯饮料一饮而尽，然后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。
"以昼！"徐睿尴尬地站起来，"我们正玩得高兴呢..."
"是吗？"夏以昼扫了一眼桑恬通红的脸和涣散的瞳孔，声音陡然沉了下来，"你在她饮料里加了什么？"
周围瞬间安静下来。徐睿的脸色变了："只是...一点伏特加..."
夏以昼没再说话，只是弯腰将桑恬打横抱起。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，混合着一丝陌生的酒精味。
"下次再找你算账。"夏以昼丢下这句话，大步离开了咖啡馆。
夜风拂过脸颊，桑恬稍微清醒了些。她发现自己被夏以昼抱在怀里，走在回学校的林荫道上。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重叠在一起，分不清彼此。
"放我下来..."她小声说，声音因酒精而沙哑。
夏以昼停下脚步，却没有立刻松手："能站稳吗？"
桑恬点点头，他便小心地把她放下，一只手仍扶着她的肩膀。月光下，他的眉头紧锁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"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，"他低声说，更像是在自责，"早知道徐睿是这种人..."
"你...你怎么会来？"桑恬仰头看他，酒精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，夏以昼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立体。
"直觉。"夏以昼简短地回答，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，"你冷吗？"
桑恬摇摇头，却下意识裹紧了外套。上面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，让她想起高二那年他围在她腰间的校服。时间仿佛一个轮回，他们又回到了那种微妙的关系——比朋友亲密，比恋人克制。
路过一片草坪时，桑恬突然停下脚步："看，北斗七星。"
夏以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星光洒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细碎的阴影。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草坪中央，并肩躺下。初秋的草叶带着微微的凉意，透过连衣裙的布料传递到桑恬的皮肤上。
"那颗特别亮的是北极星，"夏以昼指着天空，手臂不经意擦过她的肩膀，"永远指向北方，迷路时只要找到它..."
"就不会迷失方向。"桑恬轻声接上他的话。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星星时，他对她说过的。
夏以昼转过头，目光落在她脸上。月光为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银边，酒精让她的嘴唇比平时更加红润。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张力。
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积压已久的冲动，桑恬微微仰起脸，闭上了眼睛。她能感觉到夏以昼的呼吸骤然急促，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唇瓣...
下一秒，夏以昼猛地坐起身："很晚了，我送你回宿舍。"
失落像潮水般涌来，桑恬默默坐起来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边的草叶。回宿舍的路上，两人都异常沉默，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园里回响。
宿舍楼下，夏以昼停下脚步："以后别随便喝别人给的饮料。"
桑恬点点头，把外套还给他。他们的手指在交接时短暂相触，又迅速分开，像被烫到一样。
"晚安，哥哥。"她低声说，转身跑进楼里，没有看到夏以昼站在原地久久未动，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。
回到宿舍，桑恬把自己埋进被子里，心脏仍在狂跳。她差一点就吻了夏以昼，这个认知让她既羞愧又兴奋。更糟的是，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那个未完成的吻。
与此同时，天行大学男生宿舍里，夏以昼翻开一本藏得很深的笔记本，在上面写道：
"今天差点失控吻了她。看到她醉醺醺的样子，我竟然卑劣地感到庆幸——如果不是徐睿心怀不轨，我不会有借口那样抱她回家。我真是个混蛋哥哥..."
笔尖在纸上停留太久，洇开一片墨迹，像他无法言说的心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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