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莲刚将最后一个刺客的尸体踢到树丛里,闻言回头看了眼正扶着树干干呕的江南枝,额角还沾着点血渍,语气却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:“你这‘小郡主’的身份,怕是比你想的金贵多了。”
江南枝缓过劲来,抬手抹了把嘴,青鸾剑被她拄在地上当拐杖,剑穗上的珠子还在晃悠:“金贵有什么用?能挡刀还是能让这些人退散?”她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溅到的泥点,“早知道江湖这么热闹,我当初就该把天启城的侍卫全带上。”
“带了也没用。”唐莲擦了擦铁莲子上的血迹,“这些人来路太杂。”他清点着敌人留下的痕迹,眉头越皱越紧,“能同时调动这么多势力的,绝非寻常人。”
往雪月城走时,江南枝忍不住问唐莲:“你说雪月城的城主,是不是个白胡子老爷爷?”
唐莲失笑:“城主姓司空,是个……很有趣的人。”
江南枝没听懂“有趣”是啥意思,只觉得这山路越来越陡,空气里都飘着松针的清香。
远远望见山顶的城门时,她忽然想起件事,戳了戳唐莲的胳膊:“喂,到了雪月城,能先给我找个马夫吗?我实在不想再自己骑马了。”
唐莲看着她被马鞍磨红的脚踝,低笑一声:“好。”
唐莲忍不住勾了勾唇角,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:“别紧张,雪月城两位城主,一位是司空长风,一位是李寒衣,都是性情中人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尤其是李城主,虽为女子,却号称‘天下第一剑’,你手里的青鸾剑,或许她能看出些门道。”
江南枝攥着青鸾剑的剑柄,指节都有些发白:“天下第一剑?那她会不会……嫌我剑法太烂?”想起之前被剑拖着打的窘态,她莫名有点心虚。
“进去就知道了。”唐莲推开议事堂的门。
堂内并无想象中那般肃穆,正上方的太师椅空着,倒是靠窗的软榻上斜倚着个白衣女子,手里把玩着支玉簪,见他们进来,抬眼淡淡扫了一下,眼神冷冽如冰,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锐气。
而她对面的茶桌边,坐着个胖乎乎的老者,正捧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倒茶,肚子上的肥肉随着动作颤了颤,看见江南枝,眼睛一亮:“哎呀,这就是青鸾剑的新主人?快坐快坐!”
江南枝被这反差弄得一愣,还是唐莲上前见礼:“弟子唐莲,参见两位师父。”
白衣女子——应该就是李寒衣,微微颔首,没说话。
胖老者司空长风却已经把一杯茶塞到江南枝手里:“郡主远道而来,先喝口热茶暖暖。”
他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青鸾剑上,捋着胡须笑道,“这剑可有日子没现世了,当年它的主人,可是位惊才绝艳的姑娘。”
江南枝捧着茶杯,小声问:“您认识前朝那位公主?”
“何止认识。”司空长风叹了口气,“当年她还来雪月城学过剑呢,可惜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转而看向李寒衣,“寒衣,你看看?”
李寒衣终于站起身,走到江南枝面前,目光落在青鸾剑上。那剑像是感应到什么,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,剑身上泛起淡淡的青光。
“果然认主。”李寒衣语气听不出情绪,“你拔剑试试。”
江南枝心刚要摆手,手腕却被青鸾剑带着微微一抬,“唰”的一声,剑光出鞘,寒气逼人。她吓了一跳,差点松手,好在剑身稳稳停在半空,没乱来。
李寒衣盯着剑光看了片刻,眉头微蹙:“你的内力……很弱,可剑势却有章法,像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看向江南枝,“这剑在帮你?”
江南枝干笑两声:“可能…它比较懂事?”
这话逗得司空长风哈哈大笑:“有意思!这剑倒是比它前主人活泼多了。”
李寒衣却没笑,目光锐利地看着江南枝:“天启城来的人,都爱说半截话吗?”她忽然抬手,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,“青鸾剑护的是皇室血脉,可你身上的气息,除了皇家的贵气,还有股……不属于这里的干净。”
江南枝心里一紧,正不知该怎么圆,就听司空长风打圆场:“哎呀,寒衣,小姑娘家脸皮薄。”他转向江南枝,“其实找你来,是想问件事——最近天启城暗流涌动,琅琊王一案,你可知晓?”
提到琅琊王,江南枝愣了愣,随即点头:“知道,我离开时,他的刑期就快到了。”
“那你可知,青鸾剑的前主人,与琅琊王的母妃,是表姐妹?”司空长风的语气沉了些,“这剑不仅认血脉,还记旧情。它一路护着你,或许不只是因为你是郡主。”
江南枝怔住了——难怪之前遇到危险时,青鸾剑的反应那么激烈,难道和琅琊王有关?
李寒衣忽然开口:“很多人暗中调动势力,不止针对你,更想借琅琊王之案,动摇天启城的根基。”她看向江南枝,“你带着青鸾剑出现,恰好成了他们的眼中钉。”
江南枝这才明白,那些追杀并非冲她这个“小郡主”来的,而是冲着这把剑,冲着它背后牵扯的旧事。她握紧剑柄,忽然想起萧楚河为皇叔求情的样子,心里莫名一动:“那……我们能做些什么?”
司空长风和李寒衣对视一眼,前者笑道:“雪月城虽不插手朝堂,但也见不得恶人横行。”他递给江南枝一块令牌,“拿着这个,在雪月城地界,没人敢动你。至于天启城那边……”
“会有人去的。”李寒衣接过话头,眼神冷冽,“有些公道,总得有人去讨。”
看着眼前两位气场迥异的城主,忽然觉得,这雪月城,或许真的是她的庇护所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青鸾剑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是在无声地应和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