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后三日,养心殿
皇帝醒了。
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,就是摸向自己的喉咙——那里不再有灼烧般的剧痛,连常年缠绕的腐臭味也消失了。
“陛下洪福齐天!”太医跪地贺道,“血灵芝果真神效,连‘锁魂散’的余毒也清了!”
景晟盯着帐顶龙纹,忽然笑了。
“传旨。”他轻声道,“摄政王护驾有功,赐——鞭刑三十。”
满殿寂静。大太监手一抖,朱砂笔在绢帛上洇开血似的红。
午时,刑庭
萧厌跪在青石板上,玄色蟒袍已被剥去,只余雪白中衣。初冬的风卷着碎雪扑在她背上,像无数细小的刀。
“殿下可知罪?”刑官捧着圣旨的手在抖。
“罪?”萧厌轻笑,“是罪在本王不该猎到血灵芝,还是不该活着回来?”
铁鞭破空声骤然炸响!
第一鞭下去,中衣裂开一道血痕。萧厌脊背绷得笔直,连颤都没颤一下。
高台上,景晟倚着龙椅轻笑:“爱卿骨头硬,朕心甚慰。”
谢璃桐坐在凤座,指甲掐进掌心。她看着萧厌背上渐渐重叠的血痕,忽然想起那株“血灵芝”——那根本不是药,而是她用靛蓝血浇灌出的剧毒。皇帝此刻的“痊愈”,不过是回光返照。
可萧厌不知道。
第十五鞭
萧厌的指尖已经抠进石缝,指节泛出青白。冷汗混着血水滑落,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洼。
“陛下!”兵部尚书终于忍不住跪地,“摄政王旧毒未愈,再打下去……”
“旧毒?”景晟突然倾身,“朕怎么听说,爱卿的毒早解了?”
萧厌瞳孔骤缩。
——他知道了。
谢璃桐猛地攥紧凤座扶手。她看见萧厌背上那道旧箭伤崩裂了,血顺着腰线流下,浸湿了后腰的衣料。
彼岸花的轮廓在血污中若隐若现。
第二十三鞭
萧厌开始咳嗽。
每咳一声,就有血沫溅在石板上。黑红色的,带着细小的颗粒——那是“蚀心毒”腐蚀肺腑的残渣。
“停。”景晟突然抬手。
他踱下台阶,靴底碾过萧厌染血的手指:“朕改主意了。”弯腰在她耳边低语,“你这毒……根本无解,对不对?”
萧厌抬头,染血的唇勾起:“陛下圣明。”
高台上,谢璃桐的银簪突然落地,“叮”的一声清响。
酉时,摄政王府
老管家颤抖着为萧厌清理伤口。鞭痕交错处,有几道深可见骨。
“殿下何必激怒陛下……”
“他活不长了。”萧厌突然道。
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。她望着漫天飞白,想起谢璃桐今日的眼神—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,近乎绝望的平静。
榻边药碗突然泛起涟漪。萧厌怔了怔,摸到自己眼角一片湿冷。
原来毒发时的痛,真的比不上此刻万分之一。
戌时,凤仪宫
谢璃桐将靛蓝血滴入瓷瓶。
“娘娘!”青荷哭着拦住她,“您不能再取心了头血了,蛊虫会……”
“嘘。”谢璃桐将瓷瓶系上信鸽脚环,“告诉她,这是最后一瓶。”
她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。萧厌永远不会知道,血灵芝的“解药”效期只有半年,半年后皇帝会肠穿肚烂而死——而那时,萧厌的毒早已深入骨髓。
世间从无两全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