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魄

大雪，子夜

谢璃桐赤足踏在冰窖的寒砖上，每走一步，足底便绽开一朵霜花。

青荷捧着烛台的手在抖："娘娘，再这样取血，您会……"

"闭嘴。"谢璃桐将银簪刺入心口，靛蓝血顺着簪尾滴入玉碗，竟在冰面上蚀出细小的孔洞。

——这是第七碗。

再有二十三碗，就能凑够换血之数。

冰墙倒映着她惨白的脸，恍惚间竟像看见萧厌站在身后。那人总是这样，唇角噙着讥诮的笑，眼里却沉着化不开的黑。

"萧厌……"她突然将额头抵在冰面上，"你最好永远别知道。"

寅时，摄政王府密室

萧厌盯着铜镜里的胎记。

原本殷红的彼岸花，如今已大半转成深紫。最边缘的花瓣开始泛黑——那是毒素侵入心脉的征兆。

"殿下。"暗卫跪在屏风后，"查清了，皇后每夜取心头血是为……"

"换血术。"萧厌扣上里衣，"前朝禁术，以命换命。"

她忽然笑起来，笑得胸腔震动，咳出点点黑血。多可笑啊，谢璃桐翻遍古籍找来的救命之法，对付的却是早已变异的"蚀心"。

就像拿竹篮舀沸水，徒劳，又惨烈。

辰时，太医院

谢璃桐抚过《毒经》残卷，指尖在"焚凰印"三字上反复摩挲。

"娘娘。"老太医颤巍巍捧来药囊，"您要的雪蟾蜍、断肠草都备齐了，只是这药方凶险……"

"凶险才好。"她将药囊收入袖中，"本宫要的，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。"

窗外忽有雪雀撞上琉璃瓦，坠在阶前扑腾。谢璃桐看着那抹挣扎的灰影，想起昨夜萧厌挨鞭子时挺直的脊梁。

——她得再快些。

午时，御花园暖阁

景晟把玩着翡翠镇纸，看萧厌跪在案前批阅奏折。鞭伤未愈，玄色官袍下隐约透出血色。

"爱卿的字越发好了。"他忽然抽走朱笔，"只是这‘减免赋税’四字，写得实在刺眼。"

萧厌笔尖一顿，墨汁在折子上洇开血滴似的红。

"北疆雪灾，百姓易子而食。"她抬眼，"陛下不怕激起民变？"

"民变？"景晟大笑，"朕有三十万大军，还怕几只蝼蚁？"翡翠镇纸突然砸在萧厌手背，"倒是爱卿——"俯身在她耳边轻语，"你的毒，快压不住了吧？"

阁外梅枝不堪积雪，"咔嚓"一声断裂。

酉时，凤仪宫偏殿

谢璃桐将药汁倒入青瓷碗。靛蓝血混着剧毒药材，在碗中翻涌成诡异的漩涡。

"娘娘！"青荷突然扑到窗前，"摄政王往祖庙去了！"

药碗砸在地上，碎瓷四溅。

祖庙供着前朝灵位，若让萧厌看见生母的牌位……

谢璃桐抓起雪氅冲进暴雪中，没发现袖口落下的药方背面，还有一行小字：

"焚凰印现，宿主必亡。"

戌时，皇家祖庙

萧厌擦亮火折子，昏黄的光掠过层层牌位。

最角落的乌木灵位上没有名字，只刻着一朵彼岸花。她伸手去碰，指腹突然被木刺扎出血珠——血滴在花纹上，竟被缓缓吸收。

"果然……"

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萧厌转身，看见谢璃桐立在风雪中，素白斗篷上沾满冰凌，像只濒死的蝶。

"别碰那个！"

萧厌笑了，当着她面将牌位收入怀中："娘娘深夜追来，是要治本王不敬之罪？"

谢璃桐突然冲上来抓住她手腕。

两人跌坐在蒲团上，牌位滚落在地，裂成两半。一张泛黄的纸飘出来，上面是女子清秀的字迹：

"吾儿萧厌，若见此信，速焚——汝非景氏血脉，乃前朝末帝遗孤。"

烛火"啪"地爆了个灯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