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陵（上）

霜降·启程

萧厌的马车在天亮前驶出皇城。

没有仪仗，没有护卫，只有老管家沉默地驾着车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像一声声叹息。

车内，萧厌掀开帘子，最后望了一眼宫墙——谢璃桐此刻应该发现她留下的信了。

信上只有八个字：

「勿寻，勿念，勿殉。」

她合上眼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。里面装着最后三颗镇痛丸，足够撑到南陵。

南陵道中·第一日

官道被秋雨泡成了泥潭。

萧厌弃车骑马，蓑衣下的身躯瘦得惊人。路过灾民聚集的破庙时，有个小女孩拽住她的衣角："大人，给点吃的吧……"

她解下干粮袋，却发现孩子盯着她的手腕——那里的皮肤已经泛起不正常的冰蓝色，像冻僵的死人。

"快吃。"她迅速拉下袖口，翻身上马。

身后传来老妇人的嘀咕："作孽哟，这么俊的官爷，怕是活不过冬天……"

马鞭破空，盖过了她的一声闷咳。

南陵边境·第十日

赈灾钦差的仪仗终于追上她时，萧厌正在破败的县衙审案。

"殿下！"宣旨太监惊得跪倒在地，"您怎么先到了？陛下派了三百禁军护送……"

"都派去修堤坝。"她扔下令牌，案几下的手死死掐着大腿——只有这样，才能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的毒血。

夜里，她在临时居所的墙上发现一行刻字：

「南陵有药，能医相思。」

字迹娟秀，带着谢璃桐特有的笔锋。

萧厌用指腹抹去刻痕，却在砖缝里摸到一粒琉璃珠——正是她去年上元节，随手送给谢璃桐的那颗。

南陵疫区·第二十日

"大人，喝药吧。"

满脸脓疮的老妇人递来陶碗，药汤里沉着诡异的黑渣。萧厌一饮而尽，尝出是掺了香灰的符水。

"您不怕是毒药？"

"最毒的东西……"她擦去唇边药渍，"早就在我身体里了。"

帐篷突然被掀开，县令连滚带爬地冲进来："钦差大人！上游决堤了！"

萧厌抓起佩剑冲出去，没发现老妇人盯着她背影，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金芒——

像极了谢璃桐施蛊时的眼神。

南陵堤坝·第三十日

萧厌站在溃堤处，冰蓝色的血混着雨水滴入洪水。

身后传来马蹄声，她头也不回："本官说过，灾民不过江，谁也不准……"

"不过江？"熟悉的声音让萧厌浑身僵直，"那殿下打算让这些百姓，死在您前头吗？"

谢璃桐一袭素衣立在雨中，发间别着那支从萧厌头上顺走的银簪。

她身后，是满载药材的百辆马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