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禾带着一身寒气,脸颊冻得通红跑回家时,寒意已悄然侵入了骨缝。
当夜,风寒便汹汹袭来。先是喉咙的干痒刺痛,接着是骨头缝里钻出的酸冷,很快便烧了起来。额头发烫,意识也像蒙上了一层滚烫的薄纱,昏沉而黏腻。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厚实的被褥里,却怎么也捂不暖那阵一阵的寒颤与燥热交织的痛苦。她睡得很不安稳,眉头紧锁,长睫不时颤动,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,偶尔还夹杂着几声难受的轻咳。阿婆和阿妈轮流守在床边,用温水浸湿的帕子一遍遍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手心。
“乖崽让阿妈用毛巾给你擦擦就不这么难受了”
阿妈低声安抚着,眼中满是心疼。
夜色渐浓,屋外风雪似乎更大了些。门轴轻响,裹挟着一身清冽寒气的张云舟踏了进来。他眉宇间带着仆仆风尘,目光却第一时间锁定了床上那不安稳的小身影。听闻她因贪玩雪着了风寒,他连大衣都未及完全脱下,便快步走到床边。
“哥哥……”昏沉中,谢青禾似乎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,勉强睁开烧得水汽迷蒙的眼睛,声音又哑又软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。
“嗯,是我。”张云舟的声音低沉而温和,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冷意。他接过阿妈手中那碗刚熬好、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汁,在床边坐下。阿婆和阿妈对视一眼,默契地退开些许,将空间留给了他们。
药碗凑近唇边,那浓烈的苦味让谢青禾下意识地蹙眉躲闪。“乖,青禾,”张云舟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轻柔力量,一手稳稳端着药碗,一手轻轻托住她的后颈,“喝了药,病才能好得快,哥哥在呢。”
或许是那声“哥哥在呢”太过令人安心,或许是他指尖传来的温度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抗拒。谢青禾闭着眼,皱着小脸,就着他的手,小口小口地、艰难地将那碗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。每咽一口,都像用尽了力气。
药汁见底,嘴里残留的苦味让她难受得哼哼唧唧。张云舟立刻将一颗小小的蜜饯塞进她嘴里,甜意瞬间冲淡了苦涩。他放下空碗,用温热干燥的手掌再次探了探她的额头,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微锁。
身体的不适和药物的作用让她疲惫不堪,却又因发烧而难以彻底放松。她本能地寻求最安稳的港湾,小小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,往张云舟的方向蹭去。张云舟会意,小心地将她连同被子一起,轻轻抱了起来,让她整个上半身倚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。
脸颊贴上他微凉的衣襟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熟悉的气息,谢青禾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。她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倦鸟,深深地将自己埋进张云舟的怀里,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颈窝,呼吸间喷出的热气灼烫着他的皮肤。
张云舟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,用臂弯稳稳地环住她,宽厚的手掌隔着被子,在她背上一下一下,极有规律地轻拍着。那节奏缓慢而坚定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仿佛能驱散所有病痛带来的惊惶。
窗外风雪呼啸,屋内灯火昏黄。在阿婆和阿妈慈爱又带着些许感慨的目光中,那个在病痛折磨下辗转反侧、连睡梦都不得安宁的小姑娘,终于在这个最信赖的怀抱里,彻底安静下来。紧锁的眉头舒展开,急促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,小脸虽然还带着病态的红晕,却已显露出一种全然放松的安然。
她沉沉睡去,呼吸平稳地拂在张云舟的颈侧。唯有在他怀里,在哥哥坚实温暖的臂弯中,那被高热和不适搅扰的心神才能彻底沉静,坠入最安稳、最深沉的梦乡。仿佛这里是隔绝世间所有病痛与寒冷的唯一净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