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逞强，有我呢

# 初雪那场风寒像罪恶的种子在青禾的身体悄然，扎根，蔓延。退烧了，咳嗽仍纠缠不去，有时带着手帕上的点点猩红，有时毫无征兆的滴下温热的鼻血，她总是飞快的擦掉，藏起带血的手帕，即使小脸苍白也对着忧心忡忡的阿妈挤出笑容“没事的，就是喉咙还有点不舒服”

她依旧每天背着书包，脚步虚浮的走向学堂。“沈无惧，我回来了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，沈无惧抬起头看着谢青禾一步一步走来，脸色苍白却被她绽放的笑容强行掩盖，像初冬湖面一层脆弱的薄冰，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碎裂，她坐在沈无惧的旁边望着，迎着他皱起的眉眼，故作轻松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

“别邹眉头了，这多不好看，我不是回来了嘛，你看我我都好了”

沈无惧终于说话了“早知道…就不跟你一起玩雪了…”

“这不怪你，我就是身体弱了点，别担心啊……”

沈无惧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容，那笑意却像初冬薄冰，勉强覆盖在苍白的底色上，仿佛一触即碎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，那句“可是你脸色还是很难看”终究没说出来，只是默默把自己桌角那杯还温热的开水推到她面前。

“喝点水。” 他的声音有点干涩。

谢青禾微微一怔，随即眉眼弯弯地接过来：“谢谢啦，沈无惧，你真好” 她小口啜饮着，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刺痛的喉咙，带来短暂的舒缓，也暂时压下了又一阵涌上来的痒意。她努力吞咽着，不想在他面前咳出来。

然而，咳嗽如同潜伏的阴影，从不曾真正远离。下午的语文课上，老师正讲到“至若春和景明”，声音抑扬顿挫。教室里很安静，只有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。突然，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咳从谢青禾的位置爆发出来，起初她还用手帕死死捂住嘴，试图闷住声响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但咳嗽像挣脱了束缚，一声比一声急，一声比一声深，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回音，撕破了课堂的宁静。

老师停下了讲解，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，带着疑惑和些许不耐。谢青禾的脸颊瞬间涨起病态的红晕，又迅速褪成更深的苍白。她死死攥着那块手帕，头几乎要埋进课桌里，瘦弱的脊背弓起，承受着身体内部的猛烈冲击和外界目光的重量。

沈无惧的心猛地揪紧。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指缝间露出的帕子边缘，那抹刺目的猩红比刚才更明显了。他下意识地伸出手，想要拍拍她的背，却又僵在半空，指尖微微颤抖。教室里无形的压力让他不敢动作，只能焦灼地看着她痛苦地蜷缩。

咳嗽声终于渐渐平息，取而代之的是她急促而虚弱的喘息。她飞快地将染血的手帕塞回口袋，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眼角咳出的生理泪水，才抬起头，对着老师和同学们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、带着歉意的笑容，声音细若蚊呐：“对……对不起，老师……”

老师皱了皱眉，看着女孩毫无血色的脸和额角的冷汗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：“没事，谢同学，若实在不舒服，可去校医室休息一会。”

谢青禾连忙摇头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不用了老师，我……我好多了，可以继续听课。” 她挺直了腰背，努力集中精神看向黑板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。

沈无惧再也忍不住。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，他迅速撕下一张纸条，飞快地写下几个字，悄悄推到谢青禾的桌角。纸条上是他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：

“放学我送你回去。别逞强。”

谢青禾低头看着纸条，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。她没有转头看他，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，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黑板，只是那挺直的脊背似乎带上了一点更沉重的疲惫，仿佛刚才那阵咳嗽耗尽了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。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，一如她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。沈无惧的心沉甸甸的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，像冰冷的藤蔓，悄然缠绕上来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，那场雪带来的寒意，并未随体温下降而消散，反而更深地、更顽固地，扎根在了她的身体里。放学铃响时，他几乎是立刻站起来，沉默地收拾好两人的书包，替她挡住门口吹来的穿堂风，陪着她一步步走下台阶。她的脚步依旧虚浮，像踩在云端。他默默数着，每一步都踏在他紧绷的心弦上。学堂外的天空，灰云低垂，似乎又要下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