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本小说网 > 轻小说 > 风吹过麦田的誓言
本书标签: 轻小说  微虐  竹马青梅 

坚持下去(女主视角)

风吹过麦田的誓言

我的世界 好像在白化病和癌症一同找上门时崩塌了,黑暗和恐惧像粘稠的沥青,将我紧紧裹住,拖向深渊。我沉在里面,不知白天黑夜,直到——直到我睁开眼,我看到了一双熬得通红、布满血丝的眼睛里。

是张云舟的眼睛

那里面盛满了痛楚,像被割了一刀,但更深、更沉的是岩石般的坚定。那双眼睛,像黑暗中唯一发光的锚点,死死钩住了我那残破的身体,一点一点……把我从那即将死亡的世界,硬生生拽了出来。

“哥哥……” 喉咙干涩,声音沙哑破败,像台快散架的老式冰箱,“我想……活着”

不再是为了长大后的虚无缥缈,不再是为了那画册上遥不可及的风景。就为了此刻,就为了我自己,就为了这只紧紧攥着我、滚烫得几乎要把我骨头捏碎的手。为了这个人,我不能认输,不能就这样在 张云舟眼前枯萎凋零。

治疗,成了我新的、残酷的炼狱。冰冷的病房取代了教室,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子发酸。化疗的药水,是最阴险的毒蛇,顺着那根冰凉的塑料管,钻进我的血管。胃里立刻翻江倒海,喉咙被一股股酸腐的液体灼烧。我蜷在床边,抱着冰冷的塑料盆,吐得昏天黑地,直到嘴里只剩下胆汁的苦味。

头发……那曾经让我在懵懂无知时,还暗自有过一丝骄傲的金白色头发,开始大把大把地脱落。它们落在枕头上、被子上,像深秋枯败的草。我不敢再照镜子,我……不想看到我憔悴,残破的样子,可有时瞥见卫生间门上的金属反光,里面那个苍白、浮肿、顶着稀疏几缕枯草的人,陌生得让我心口一阵窒息,每一次治疗结束,身体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骨头都透着疼痛,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劲,只能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着,听着自己微弱的心跳在死寂的病房里敲打。

每一次被呕吐折磨得死去活来,每一次在痛苦的间隙里喘息,每一次看到枕巾上又添了新的枯白……张云舟他都在。他笨拙地清理那些污秽,动作却小心翼翼,生怕弄疼我。温热的毛巾擦过我额头的冷汗,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。当药物带来的寒意让我牙齿打颤,他会立刻把我冰冷的手脚揣进他怀里——那胸膛其实并不厚实,甚至能感觉到他肋骨的轮廓,却固执地试图把他那点可怜的体温捂热我。他学会了给我按摩因输液而僵硬发麻的手臂,力道时轻时重。他还会搜肠刮肚讲些蹩脚的笑话,尽管那些笑话并不好笑,他声音放得低低的,试图引开我的注意力。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痛苦之海里,他就是那唯一的光。

可是,慢慢地,那些细微的变化像针一样刺进我眼里。他身上那几件衣服,洗得发白,领口袖口都磨得毛了边,透着一股穷酸气,很久没换过了……脸颊瘦得凹陷下去,颧骨高高凸起,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,像两块淤伤。那双总是温柔看着我的眼睛,深处藏着极力掩饰却仍透出来的数不清的疲惫 他总是匆匆出去,又匆匆回来,带进来一股尘土味,或者呛人的油烟味。

起初,我只是心疼他,直到那个深夜,胃里一阵刀绞般的剧痛把我从昏沉中拽醒。病房里死寂一片,只有我粗重的喘息。然后,我听到了门外刻意压低的、却像困兽般绝望的嘶吼——是阿妈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哭腔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:

“……云舟 家里的地……能卖的都抵给村长了……你阿爸留下的那点念想也……医院天天催钱,我们……我们真的撑不住了……”

接着是张云舟的声音,沙哑得厉害,拼命压抑着:“阿妈…小声点……青禾还在休息,钱的事我想办法!我多打几份工……总能凑上……青禾的病不能停啊……”

那些字眼——“地”、“抵给村长”、“阿爸留下的”、“撑不住”、“催钱”……像一根根冰冷的钢针,猛地扎穿我的耳膜,狠狠捅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里!

原来…是这样

那些洗得发白、磨破的衣服……

那些浓得化不开的黑眼圈和藏不住的憔悴……

那些匆匆离开时带回来的尘土和油烟味……

都是因为我……

为了我这具被病魔啃噬得不成样子的身体……为了我这个像个无底洞一样,疯狂吞噬着家里一切的血肉、希望和未来的累赘!

我就是个累赘,是个没用的累赘……

巨大的、冰冷的愧疚和自厌,像汹涌的黑色潮水,瞬间把我从头到脚淹没!我死死咬住被角,牙齿深深陷进棉布里,把即将冲出口的呜咽堵在喉咙里。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,失控地涌出来,滚烫地浸湿了枕头。

当张云舟轻轻推门进来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、僵硬的笑容时,我再也撑不住了……

“哥……” 我哽咽着,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,“对不起……我真的对不起……” 泪水模糊了视线,他的脸在扭曲晃动,“都是因为我……是我拖累了你们……把家里都掏空了…………让你这么辛苦……对不起……哥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我一遍遍地重复着“对不起”,像要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,每一句都沾满沉重的罪孽感。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。

哥哥的心跳声似乎在我耳边停滞了一瞬。他几步就跨到床边,没有说那些空洞的“没事的”、“别瞎想”。他伸出那双粗糙的手——我能清晰地看到指关节上细小的裂口和新添的泥渍——小心翼翼地捧起我哭得冰凉、湿漉漉的脸颊。带着薄茧的指腹,有些笨拙却无比温柔地,一下一下,擦去那些滚烫的、止不住的泪水。

“青禾…” 他的声音低沉,像磐石一样稳稳落下,目光深深看进我那双被泪水浸泡得模糊、只剩下恐慌和绝望的蓝眼睛里,“看着我,听哥说。”

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
“生病,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错。”

“你不需要说对不起,永远都不需要。”

“钱的事,有哥在,哥会想办法。你只需要做一件事——”

他俯下身,带着尘土和汗水味道的额头,轻轻抵着我冰凉的额头。一股暖流,带着他全部的生命力和孤注一掷的勇气,仿佛通过这小小的接触点,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:

“好好治病。再痛,再难,也咬着牙坚持下去。”

“哥就在这儿,哪儿也不去。”

“哥陪你。陪你熬过去。”

他的怀抱依旧不够宽厚,甚至硌人,却像一座瞬间筑起的、最坚固的堡垒,隔绝了门外隐约的呜咽和这世间所有的冰冷绝望。他掌心粗糙的温度,紧贴着我冰凉的脸颊,是此刻唯一真实的触感。我埋在他怀里,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,放声大哭。所有的恐惧、愧疚、委屈,都在这无声却如山般坚实的守护里,在这句简单却重若千钧的承诺里,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
这点微弱的光,让我生出了一点点,再坚持一下的勇气。

最痛苦、最绝望的时候,有张云舟在身边。

这大概……就是命运对我这个不幸之人,唯一的、也是最大的仁慈了。

上一章 病态的标签 风吹过麦田的誓言最新章节 下一章 不想回忆起的突然到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