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
雨，带着初秋的凉意，把南城老巷冲刷得湿漉漉的。
警戒线外拉起了临时照明，惨白的光线刺破雨幕，落在巷尾那具蜷缩的躯体上，映出地面蔓延开的、已经半凝固的暗红。
钟意婳穿着深蓝色的法医防护服，戴着双层手套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根沾着泥点的纤维。
她半蹲在尸体旁，头也没抬，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，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：
钟意婳“死者女性，初步判断年龄在25到28岁之间，衣着完整但有撕扯痕迹。”
钟意婳“致命伤位于左侧颈动脉，创缘整齐，符合锐器切割特征，创口深度约3.5厘米，切断颈总动脉及颈内静脉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尸体颈部的皮肤，指尖轻轻拂过创口边缘：
钟意婳“生活反应明显，创口周围有皮下出血和组织收缩，是生前伤。凶器推测为薄刃刀具，刃长不短于15厘米，锋利度较高。”
旁边的助手林久快速记录着，笔尖在记录本上划过的声音，在这雨夜里格外清晰。
钟意婳“尸僵已经蔓延至全身各大关节，程度中等，尸斑位于背部及四肢后侧，指压不完全褪色。”
钟意婳站起身，绕着尸体走了一圈，手电筒的光束在尸体各部位停留。
钟意婳“结合环境温度和湿度，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。具体需要回实验室做尸温检测和胃内容物分析。”
她俯身，用镊子拨开死者紧握的手指，里面是几缕杂乱的头发，并非死者本人的。
钟意婳“提取死者指甲缝残留物，以及手中毛发样本，送DNA检测。另外，注意死者手腕内侧的压痕，形状不规则，像是被某种带有凸起纹路的束缚物勒过，可能与约束有关。”
“钟法医，这边发现一处可疑足迹。”痕检科的同事在不远处喊道。
钟意婳应声走过去，蹲下身观察那枚半陷在泥地里的鞋印：
钟意婳“42码左右，运动鞋底纹，边缘有磨损，鞋跟处有明显的特征性缺口。”
钟意婳“提取立体足迹模型，比对数据库。”
她的动作有条不紊，每一个指令都精准简洁，仿佛这充斥着血腥与死亡的现场，不过是她熟悉的工作台。
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，贴在防护服的帽檐下，露出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，只在观察细节时，才会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光。
曹恩齐“队长，法医这边初步勘查差不多了。”
曹恩齐穿着黑色警服，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，他侧身让开身后的人。
曹恩齐“现场情况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一道更显明快，却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的声音接了上来：
黄子弘凡“曹副队，汇报死者信息和现场初步判断。”
钟意婳刚好站起身，整理着手里的物证袋，闻言下意识地抬了抬头。
逆着光的雨幕里，走来一个穿着同色系警服的年轻男人。
身形挺拔，帽檐压得不算低，露出的眉眼带着几分桀骜的鲜活，和这阴沉的雨夜格格不入。
他的目光扫过现场，最后落在穿着防护服的钟意婳身上，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半秒。
曹恩齐刚要上前，指着钟意婳介绍：
曹恩齐“黄队，这位是市局新来的主检法医，钟意婳医生，钟医生，这是我们刑侦总队的总队长，黄子弘凡……”
黄子弘凡“不用介绍了。”
黄子弘凡抬手，轻轻拦住了曹恩齐的话。
他往前走了两步，停在离钟意婳一步之遥的地方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，眼神却深了些。
黄子弘凡“好久不见，钟意婳。”
周围的雨声、警员的低语、对讲机里的电流声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钟意婳握着物证袋的手指微微收紧，隔着一层薄薄的橡胶手套，似乎能感受到袋内玻璃片的凉意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记忆中高大了许多的男人，褪去了儿时的青涩，一身警服衬得他肩宽腰窄，眉宇间是属于刑警的锐利，却又在眼底藏着一丝她熟悉的、跳脱的光。
几秒钟的沉默后，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，依旧是平稳温和的调子，却比刚才分析案情时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。
钟意婳“好久不见。”
曹恩齐愣在原地，看看黄子弘凡，又看看钟意婳，显然没料到这两人竟然认识。
黄子弘凡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惊讶，视线在钟意婳脸上停留了片刻，才转向尸体，语气切换回工作状态，却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：
黄子弘凡“钟法医的初步结论，有什么需要重点关注的方向？”
钟意婳垂下眼，将物证袋递给助手林久：
钟意婳“死者颈部创口存在二次切割痕迹，可能存在泄愤行为。”
钟意婳“另外，约束伤与致命伤的形成时间间隔需要进一步确认，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。”
钟意婳“具体报告，我会在尸检后第一时间提交。”
她的专业素养让她迅速拉回情绪，只是在转身准备离开现场时，黄子弘凡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，压得很低，像雨丝落在耳畔：
黄子弘凡“刚才在街角，我就认出来了。”
钟意婳的脚步顿住。
黄子弘凡“我的心跳，比我更先认出你。”
雨还在下，冲刷着巷子里的血腥气，也冲刷着隔了十几年的时光。
她没有回头，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走进了停在巷口的法医勘察车。
车门关上的瞬间，她才抬手，指尖隔着口罩，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口。
那里，心跳确实乱了半拍。
——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