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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医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,钟意婳戴着双层手套的手捏着解剖刀,刀刃划过皮肤时发出极轻的声响。
助手林久站在一旁,手里的记录板已经写满了半页,视线落在尸体脖颈处那圈深褐色勒痕上:
林久“钟老师,初步尸检判断机械性窒息死亡没错,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。”
钟意婳“嗯”了一声,刀尖探向腹腔。
她的动作稳得像台精密仪器,指尖甚至没因长时间用力而泛起白痕。当刀刃划开腹膜的瞬间,她的动作顿了半秒。
林久凑过去看,猛地屏住了呼吸——子宫位置有明显隆起,虽然被内脏遮挡得隐蔽,但那轮廓绝不会错。
林久“怀孕了?”
林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拔高。
林久“可是……初步尸检时完全没发现啊。”
钟意婳放下解剖刀,拿起探针小心拨开周围组织。
胚胎还很小,大概只有六周左右,被肠系膜轻轻裹着,不仔细探查根本注意不到。
她抬眼看向林久,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:
钟意婳“孕周太小,加上尸体被放置在潮湿环境,组织轻微肿胀掩盖了体征。取样本送检,查HCG水平,顺便看看有没有药物残留。”
林久“好。”
林久赶紧点头,低头在记录板上飞快书写,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法医室里格外清晰。
钟意婳重新握住解剖刀,视线落在死者浅粉色连衣裙的裙摆上。
布料边缘沾着的黑泥已经干涸,和指甲缝里的泥垢成分相似。
她忽然想起现场那棵老槐树,树干上歪歪扭扭的“囍”字像个嘲讽的符号,此刻和这具藏着小生命的尸体重叠在一起,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另一边,老城区拆迁区外围拉起了警戒线。
黄子弘凡踩着满地碎砖走在巷子里,白色运动鞋的鞋边沾了圈灰黑,却丝毫没影响他脚步的轻快。
黄子弘凡“恩齐,昨晚巡逻的片儿警问了吗?”
他侧头看向身后的曹恩齐,阳光透过断墙的缝隙照在他脸上,嘴角噙着的笑意让严肃的调查多了点漫不经心的鲜活。
曹恩齐翻着手里的笔记本,眉头拧成个结:
曹恩齐“问了三个班次,都说后半夜没听见这边有动静。这片儿下周拆,住户早搬空了,就剩几个拾荒的,除了发现尸体的王建军,没别人来过。”
黄子弘凡停下脚步,手指敲了敲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树干,指尖划过那个褪色的“囍”字:
黄子弘凡“王建军说闻到烂白菜混铁锈的味儿?”
曹恩齐“对,他吓得语无伦次,但反复提了这味道。”
曹恩齐点头。
曹恩齐“我让技术队查了,现场没找到类似源头,可能是附近垃圾堆的气味混合了什么。”
黄子弘凡没接话,转身往巷外走,脚步轻快得像在逛菜市场:
黄子弘凡“去查最近三个月的失踪人口,重点筛二十五到三十岁女性,尤其是穿着偏浅色系衣物、戴红绳饰品的。”
黄子弘凡“另外,走访周边两公里内的住户,问昨晚十点到凌晨三点,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哭声或者争吵声——别管对方说没说,挨家挨户敲。”
曹恩齐“好。”
曹恩齐应着,忽然想起什么。
曹恩齐“对了,新来的钟法医……你认识?”
黄子弘凡正弯腰系鞋带,闻言动作顿了顿,随即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眼底那点漫不经心淡了些,却没接话,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往警车走:
黄子弘凡“先查案子。”
警车里的电台正断断续续传出发报声,黄子弘凡随手拧开矿泉水瓶,喝了一口。
瓶身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,落在裤腿上洇出小水痕,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标记。
法医室里,钟意婳已经取下了死者手腕上那半串红绳。
放大镜下,红绳的纤维里卡着几粒细小的白色晶体,不是泥土也不是灰尘。
她用镊子夹起一粒放在载玻片上,对林久说:
钟意婳“送去化验,看看是什么成分。”
林久刚要转身,钟意婳忽然补充道:
钟意婳“顺便查一下死者的身份信息,重点查近两年的婚姻登记记录,或者……订婚相关的。”
林久愣了愣:
林久“钟老师,您怀疑……”
钟意婳“那棵老槐树上的‘囍’字。”
钟意婳看向窗外,晨光已经爬上对面的楼顶。
钟意婳“未必是随便刻的。”
解剖台上的尸体安静地躺着,腹部那处微小的隆起在无影灯下泛着冷白的光。
谁也不知道,这个尚未成形的生命,会给这桩看似清晰的谋杀案,添上怎样一道意外的裂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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