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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局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,冷气顺着百叶窗的缝隙往下淌,落在齐思钧面前的文件上。
他指尖敲着桌面,目光扫过投影幕布上的现场照片——老槐树的虬结枝干、死者脖颈处深褐色的勒痕、半串沾着槐树叶的红绳,最后停在那张标注着“胚胎组织,约6周”的检验报告截图上。
齐思钧“死者身份还没确认?”
齐思钧抬眼,视线落在黄子弘凡身上。
黄子弘凡“正在比对失踪人口系统。”
黄子弘凡靠在椅背上,指尖转着笔,语气却没带半分散漫。
黄子弘凡“周边走访了三十户,昨晚十点到凌晨只有王建军一个人进入拆迁区,他的证词反复核对过,暂时没发现矛盾点。”
曹恩齐翻开笔记本补充:
曹恩齐“技术队查了红绳上的白色晶体,初步判断是工业用胶,常见于装修废料。老槐树树干的‘囍’字年代久远,刻痕里的积灰样本正在化验,暂时没发现和死者的直接关联。”
会议室里静了几秒,只有空调的嗡鸣在空气里流动。
齐思钧手指在桌面上顿了顿,忽然抬眼看向钟意婳:
齐思钧“钟法医,解剖还有其他发现吗?”
钟意婳“除了机械性窒息和早孕,死者胃内容物有少量安眠药成分。”
钟意婳的声音平稳,像在陈述一份标准化报告。
钟意婳“剂量不足以致命,但足以让人陷入昏睡。勒痕边缘有轻微挫伤,凶手力气不小,可能是男性,惯用右手。”
她说话时,黄子弘凡转笔的动作停了半秒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握着笔的手。
指尖修长,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,虎口处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碘伏痕迹——早上在法医室门口撞见时,她正低头给林久处理被碎玻璃划到的手。
齐思钧忽然站起身,走到幕布前,用激光笔圈住那张胚胎组织的照片:
齐思钧“一个怀孕六周的年轻女性,穿着浅粉色连衣裙,死在刻着‘囍’字的老槐树下,手腕挂着红绳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沉下来。
齐思钧“这不像随机作案,更像某种仪式性的收尾。”
这话让会议室的气氛骤然紧绷。曹恩齐皱眉:
曹恩齐“您是说……”
齐思钧“现在下结论太早,但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。”
齐思钧关掉激光笔,转身看向黄子弘凡和钟意婳。
齐思钧“你们俩一组,去拆迁区周边的老旧社区访查,重点找近两年有过订婚、结婚仪式,或者筹备过相关事宜的家庭,尤其是有纠纷的。”
他特意加重了语气:
齐思钧“别走流程,暗中查。这案子背后可能牵着别的事,动静别太大,有消息第一时间汇报。”
黄子弘凡“明白。”
黄子弘凡应声,笔在指间转了个圈,稳稳落回桌上。
钟意婳也点了点头,合上笔记本起身时,椅腿在地面蹭出轻微的声响。
两人走出会议室时,走廊里的阳光正斜斜地打在地板上,投下两道并排的影子。
黄子弘凡脚步稍快,在楼梯口等了她半秒,没说话,只是侧身让她先走。
钟意婳“去哪片社区?”
钟意婳下楼时问,声音被楼梯间的回声拉长了点。
黄子弘凡“先去拆迁区隔壁的建安里。”
黄子弘凡跟在她身后,声音里带着点轻快,却没失分寸。
黄子弘凡“那边老住户多,几十年的街坊,藏不住事,但也得看怎么问。”
钟意婳“嗯”了一声,走到楼下大厅时,忽然停下脚步。
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证物袋,里面装着那半串红绳:
钟意婳“红绳的纤维成分和建安里去年拆迁时清运的废料吻合度很高,凶手大概率在那片活动过。”
黄子弘凡低头看了眼证物袋,指尖在袋口边缘碰了碰,没碰到她的手:
黄子弘凡“看来得去跟那些蹲在墙根晒太阳的大爷大妈聊聊了。”
他语气里带了点调侃,钟意婳却没接话,只是把证物袋收进包里。
两人并肩走出警局大门,阳光落在她的白大褂上,反射出淡淡的光。
黄子弘凡看着她的侧脸,忽然想起早上在法医室门口,她给林久包扎伤口时,睫毛垂下来的弧度——和记忆里某个雨天,攥着铁丝戒指站在孤儿院门口的小姑娘,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合。
但他很快移开视线,拉开警车副驾驶的门:
黄子弘凡“走吧,钟法医。”
钟意婳拉开车门坐进去,没注意到他说“钟法医”三个字时,尾音里极轻的、一闪而过的滞涩。
车子驶出警局大院,黄子弘凡打开车窗,风灌进来,吹起他额前的碎发。
黄子弘凡“建安里有个老菜场,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。”
他转动方向盘,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。
黄子弘凡“咱们先去吃碗馄饨,混个脸熟再打听事。”
钟意婳看向窗外掠过的街景,点了点头:
钟意婳“好。”
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后退,像被拉成模糊的绿色线条。
黄子弘凡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转了半圈,眼角的余光里,她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社区地图,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,却又带着种疏离的冷静。
他忽然想起小时候,她总爱坐在老槐树下看书,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头发上,像撒了把碎金子。
那时候他总爱凑过去抢她的书,看她无奈又纵容地瞪他一眼,然后把书页往他这边挪一点。
十几年过去,她好像还是老样子,安安静静的,却总能让人在喧嚣里,一眼就看到她。
只是这一次,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没规矩了。
黄子弘凡舌尖抵了抵上颚,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,踩下油门,车子拐进一条种满老梧桐的街道,朝着建安里的方向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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